男女主角分别是王薇林晚晚的其他类型小说《死前幻想合集全局》,由网络作家“真咸西瓜”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大冒险输了,朋友逼我搭讪角落的冰山酷哥。他一身黑色冲锋衣,生人勿近的气场冻僵半间餐馆。“那个…能加个微信吗?”我硬着头皮开口。他抬眼时睫毛颤得像受惊蝴蝶,耳尖瞬间烧红。后来全校疯传性冷淡学神为我沦陷。火锅店里他笨拙地替我涮毛肚:“别听他们瞎说。”“其实从你走过来那秒…”油碟突然打翻在他裤子上,我慌乱擦拭时却被他抓住手腕。“…我就这样了。”---朋友们的哄笑像烧开的沸水,咕嘟咕嘟地往我耳朵里灌,震得我脑仁嗡嗡作响。我捏着手里那张薄薄的、写着“大冒险”三个歪歪扭扭大字的纸条,感觉它此刻烫得几乎能烙穿我的掌心。“快去呀林晚晚!”小悠笑得前仰后合,口红都快蹭到下巴上了,还不忘推搡我的肩膀,“愿赌服输!目标人物,九点钟方向,角落里的那位!孤狼...
《死前幻想合集全局》精彩片段
大冒险输了,朋友逼我搭讪角落的冰山酷哥。
他一身黑色冲锋衣,生人勿近的气场冻僵半间餐馆。
“那个…能加个微信吗?”我硬着头皮开口。
他抬眼时睫毛颤得像受惊蝴蝶,耳尖瞬间烧红。
后来全校疯传性冷淡学神为我沦陷。
火锅店里他笨拙地替我涮毛肚:“别听他们瞎说。”
“其实从你走过来那秒…”
油碟突然打翻在他裤子上,我慌乱擦拭时却被他抓住手腕。
“…我就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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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们的哄笑像烧开的沸水,咕嘟咕嘟地往我耳朵里灌,震得我脑仁嗡嗡作响。我捏着手里那张薄薄的、写着“大冒险”三个歪歪扭扭大字的纸条,感觉它此刻烫得几乎能烙穿我的掌心。
“快去呀林晚晚!”小悠笑得前仰后合,口红都快蹭到下巴上了,还不忘推搡我的肩膀,“愿赌服输!目标人物,九点钟方向,角落里的那位!孤狼型选手,气场值目测爆表,挑战难度SSS级!组织相信你能攻克这座冰山!”
“就是就是,晚晚,拿出你迷倒万千少男的气势来!”另一个损友王薇也在一旁煽风点火,还煞有介事地做了个“请”的手势,眼神里闪烁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光芒。
我顺着她们夸张指示的方向,艰难地扭过头。目光越过喧闹拥挤的食客和氤氲着食物香气的热气,精准地落向那个角落。那里,灯光似乎都刻意黯淡了几分,像舞台上一个孤立的追光点,冷冷地打在他一个人身上。
他穿着件纯黑色的冲锋衣,拉链一丝不苟地拉到最顶端,几乎抵住了线条冷硬的下颌。一个人坐在一张四人桌边,面前只有一杯几乎没动过的柠檬水。
背脊挺得笔直,微微低着头,碎碎的额发垂落下来,在挺直的鼻梁上投下小片阴影,隔绝了周遭所有的嘈杂和窥探。他周身像是自带一个无形的、温度绝对零度的真空罩,将邻桌的推杯换盏、高谈阔论都远远地排斥开来,连带着那片区域的空气都仿佛凝滞冻结了。
好家伙……这哪是冰山,这简直是西伯利亚寒流中心!我心里哀嚎一声,头皮阵阵发麻。我林晚晚,自诩胆大包天,社交恐怖分子,此刻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这气场,生人勿近都是轻的,简直是“靠近者死”的警告牌。
“喂,晚晚,别怂啊!”小悠的魔音再次灌入耳中,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催促,“再不去,我们可要加码了哦!比如让你过去深情朗诵一首《再别康桥》?”
想到那个社死画面,我浑身一个激灵。算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深吸一口气,猛地灌下面前半杯冰可乐,气泡的刺激感直冲鼻腔,带来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儿。去就去!不就是加个微信吗?还能吃了我不成?顶多被冻成冰雕摆门口当吉祥物!
我豁然站起身,椅子腿在油腻的地砖上拖出刺耳的“吱嘎”声。一瞬间,我们这桌的笑闹诡异地停滞了半秒,几双眼睛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充满了鼓励(幸灾乐祸)和期待(看好戏)的复杂光芒。我甚至能感觉到背后那几道灼热的视线,像探照灯一样紧紧追随着我。
硬着头皮,我迈开步子,穿过喧闹的食客,感觉脚下不是油腻的地板,而是即将踏上北极的万年冰盖。越靠近那个角落,空气里的温度似乎就越低一分。嘈杂的人声、碗碟碰撞声、服务员高亢的点单声……所有的背景音都模糊褪色,只剩下我自己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
咚、咚、咚。
像擂着一面小鼓。
终于,我站在了他那张孤零零的桌子前。阴影笼罩下来,我清晰地看到了他握着水杯的手指,骨节分明,白皙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他似乎察觉到了有人靠近,那根握着杯子的食指,几不可察地微微蜷缩了一下。
就是现在!
“那个……”喉咙有些发干,声音出口带着点自己都没预料到的微颤,听起来可怜兮兮的。我清了清嗓子,努力挤出社交场合最标准、最无害的甜美笑容,眼睛弯成月牙,把手机屏幕解锁,调出二维码界面,递到他低垂的视线前方,“同学你好,打扰一下……能…能加个微信吗?” 语速快得像被烫到舌头。
时间仿佛凝固了。
他握着水杯的手指,似乎又收紧了一点点,指关节绷得有些发白。周围鼎沸的人声,在这一刻彻底变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
一秒。两秒。三秒。
就在我尴尬得脚趾头快要抠出一座精绝古城,脸上的笑容快要僵硬成面具,准备战略性撤退并回去接受更可怕的惩罚时,他终于抬起了头。
那一瞬间,我的呼吸都凝滞了。
灯光下,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下颌线流畅而冷峻,薄唇抿成一条没什么情绪的直线。但最让人移不开眼的,是那双眼睛。眼窝深邃,瞳仁是极纯粹的黑色,像沉静的夜空,又像深不见底的寒潭。只是此刻,那寒潭的冰面上,似乎掠过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捕捉的涟漪。而他那浓密得不像话的睫毛,随着抬眼的动作,如同受惊的黑色凤尾蝶翅膀,剧烈地、无法自控地颤动着。
更离谱的是,他原本白皙如玉石的耳廓,就在我眼皮底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漫延开一片滚烫的绯红,像滴入清水里的红墨水,一路烧到了耳根深处,与他周身散发出的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形成了极其荒诞又强烈的反差。
这……这什么情况?我懵了。预想中的冰山冻气呢?预想中的冷眼拒绝呢?这反应……怎么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强装镇定的纯情小动物?
他依旧没说话,只是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又像是穿透我,看着虚空中的某个点。耳尖的红晕还在持续升温,几乎要滴出血来。他沉默地伸出手,动作有点僵硬,甚至带着点微不可查的颤抖,接过了我的手机。
他的指尖冰凉,划过我温热的手背皮肤时,激起一阵细微的电流感。我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手指。
他低着头,专注地操作着我的手机屏幕。我看着他浓密的发顶,一个旋儿清晰可见。屏幕的光映亮了他低垂的眉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随着他输入的动作轻轻颤动。
他的动作并不流畅,甚至有些笨拙,按屏幕的力道似乎也控制得不太好。整个加好友的过程,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进行着,只有手机屏幕细微的点击声和他自己极力压制却依旧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终于,他操作完了。像是完成了一项极其艰巨的任务,他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把手机递还给我。屏幕上,已经显示着“你已添加了‘J’为好友”的系统提示。
“好了。”他开口,声音比我想象的要低沉一些,带着点刚睡醒似的微哑,但……并不冷。反而像某种质地温润的玉石轻轻相碰。
“啊?哦!谢谢!谢谢!”我如梦初醒,赶紧接过手机,连声道谢,脸上的笑容大概已经僵硬成了面具。
他微微颔首,算是回应,随即又垂下了眼睫,重新将自己包裹回那层冰冷的壳里,仿佛刚才那短暂的、耳红心跳的失控从未发生过。只是那对红得滴血的耳朵,依旧顽固地暴露在灯光下,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我攥着手机,像攥着一块滚烫的烙铁,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转身,逃也似的冲回了我们那桌。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蹦迪,几乎要冲破肋骨。
“怎么样怎么样?冰山开口说话了吗?冻僵没?”我刚一落座,损友们立刻七嘴八舌地围了上来,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加了。”我把手机往桌上一丢,屏幕上那个简洁到只有一个字母“J”的微信头像格外醒目。我端起桌上剩下的半杯可乐,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下去,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才稍微压下了脸上的燥热和心头的兵荒马乱。
“卧槽!真加了?”小悠一把抢过我的手机,眼睛瞪得溜圆,像发现了新大陆,“晚晚你可以啊!真把冰山撬开了一条缝?”
王薇则摸着下巴,一脸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个“J”的头像:“啧,这头像,这名字,够简洁,够冷淡,符合人设。不过……”她突然想起什么,猛地一拍桌子,“等等!黑冲锋衣?气质冻死人?从不跟女生说话?角落独狼?……我去!林晚晚!你该不会是加到建筑系那个传说中的帅哥了吧?!”
“顾凛?谁?”我茫然地问,脑子里还是一片混乱,全是那双受惊蝴蝶般的睫毛和烧红的耳朵。
“顾凛啊!建筑系神一样的存在!专业第一,拿奖拿到手软,帅得惨绝人寰!但也是出了名的性冷淡!”小悠激动地压低声音,像在分享什么惊天秘密,“据说从大一到现在,就没见他跟哪个女生说过超过三句话!连我们学校那个漂亮的女网红主动给他送水,他都直接当空气绕过去了!大家私下猜他是不是gay!晚晚!你居然!加到他微信了?!”
小悠的描述像一记重锤,砸得我有点懵。性冷淡?异性绝缘体?可刚才那个耳尖红透、睫毛乱颤、加个微信都紧张得手指微抖的人……真的是同一个物种吗?
“不可能吧……”我喃喃道,下意识地又望向那个角落。不知何时,他已经离开了。桌上那杯柠檬水孤零零地立着,杯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仿佛刚才那场短暂而奇异的交集,只是我的一场错觉。
回到家,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中幽幽地亮着。那个只有一个“J”的微信头像,静静地躺在我的新好友列表里。鬼使神差地,我点开了他的朋友圈。
一片空白。
只有一条横线,冷冰冰地横亘在那里,像他白天筑起的那道无形的墙。
真是个怪人。我撇撇嘴,心里那点微妙的、被小悠她们煽动起来的好奇心,像被戳破的气球,慢慢瘪了下去。大概……就是运气好,碰到他今天心情不错?或者纯粹是懒得拒绝,顺手加了我的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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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餐馆的“大冒险”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我林晚晚的社交生涯里,连个像样的水花都没溅起来。
加了那个神秘兮兮只有一个字母“J”的微信后,我的好友列表里不过是多了一个安静的、背景一片空白的头像。
但我林晚晚是谁?朋友遍天下,朋友圈点赞能刷屏五分钟的存在,哪有空去琢磨一座连朋友圈都懒得经营的冰山?那点被损友小悠和王薇煽动起来的好奇心,早被社团活动、新上映的电影和食堂新出的糖醋排骨冲得渣都不剩。
偶尔在偌大的校园里,比如图书馆靠窗那个阳光最好的位置(可惜总被人占),或者通往艺术楼那条种满梧桐树的小径上,会瞥见那抹熟悉的黑色身影。依旧是冲锋衣裹到下巴,依旧是生人勿近的低气压中心。
有时目光似乎会短暂地交汇,他那双深潭似的眼睛会看过来,但我通常只会潇洒地一甩被潘婷(不是)修护过的秀发,或者跟身边的朋友爆发出夸张的笑声,眼神掠过他,像掠过一棵造型别致的松柏——好看是好看,但谁会特意停下来研究松柏在想啥?
“晚晚,你真没再跟那个‘冰山J’聊过天?”小悠有次在食堂啃着鸡腿,含糊不清地问。
我舀了一大勺麻婆豆腐拌进饭里,头都没抬:“聊啥?问他‘在吗?’然后收获一个‘嗯’?或者问他‘吃了没?’他回一句‘吃了’?拜托,这种对话的熵增速度比我高数挂科还快,太不经济了。”我做了个夸张的嫌弃表情,“有这功夫,不如多刷两个搞笑视频,快乐源泉懂不懂?”
王薇插话:“可他那天的反应……耳朵红得跟煮熟的虾似的,真的没后续?”
“后续?”我挑眉,用筷子点了点空气,“没有,冰山嘛,偶尔内部地壳运动一下,很正常。说不定人家回去就自我冷却系统重启了。”
我耸耸肩,继续埋头干饭,把那个“J”连同他那对受惊蝴蝶般的睫毛一起,打包丢进了记忆的回收站,并且顺手按了“清空”。
我林晚晚的人生信条:快乐至上,绝不内耗。尴尬的事情一个晚上就能过去。然而,此时此刻的我并不知道,在某个我看不见的角落,那块“石头”的内部,正在进行着怎样剧烈而无声的地壳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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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凛握着手机,屏幕停留在那个唯一的置顶聊天框上。背景图是林晚晚朋友圈里一张她戴着夸张墨镜、对着镜头做鬼脸的自拍,明媚张扬得刺眼。他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几次想点开输入框,又颓然放下。
对话框里,只有孤零零的两条系统提示: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以上是打招呼的内容
时间显示,已经是两个月前。
他点开林晚晚的朋友圈。里面热闹非凡:社团聚餐的笑脸、新发现的宝藏咖啡馆、吐槽教授布置的变态作业、分享一首节奏欢快的歌……她的世界五彩斑斓,人声鼎沸,像永不落幕的嘉年华。而他的存在,在她那片喧嚣热闹的天地里,连个标点符号都算不上。
一种从未有过的、尖锐的酸涩感,细细密密地啃噬着他的心脏。他习惯了独处,习惯了用冷漠隔绝一切不必要的社交,习惯了在图纸和模型里构建自己的秩序。
可林晚晚像一颗不按轨道运行的流星,蛮横地闯入他的领域,留下灼热的轨迹和震耳欲聋的喧嚣,然后又若无其事地滑走了,留他一个人站在原地,被那余温烫得无所适从。
他记得她走向他时,阳光落在她发梢跳跃的光晕;记得她弯着眼睛笑,声音带着点紧张却依旧清亮;记得自己指尖划过她手背皮肤时,那细微却足以燎原的电流……这些碎片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清晰得可怕。他试图用繁重的课业、复杂的竞赛图纸去覆盖,可只要一停下来,她的样子就会冒出来。
他甚至开始做一些徒劳的“偶遇”。计算着她下课常走的路线,抱着厚厚的建筑年鉴“恰好”出现在图书馆她常坐的区域附近,在食堂人最多的窗口排队,只为了在攒动的人头里,能远远地捕捉到她一闪而过的身影或清脆的笑声。
每一次“偶遇”,都需要耗尽他巨大的勇气去策划,去靠近那喧嚣的边缘,然后又在她浑然不觉、甚至可能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存在时,落荒而逃。
每一次,心脏都像被浸在冰冷的柠檬水里,又酸又涩,还带着尖锐的疼。
那天下午,建筑系馆顶层那个几乎没人来的露台。顾凛刚结束一个高强度的设计评审,导师的批评虽不严厉,却精准地指出了他方案里一处致命的逻辑漏洞,让追求完美的他倍感挫败。疲惫和压力像沉重的铅块压着他。
他靠在冰凉的栏杆上,望着远处操场上奔跑跳跃的人影,眼前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林晚晚在朋友圈最新发的视频——她和朋友在玩飞盘,笑得毫无形象,摔倒了也立刻爬起来,像一颗永远打不垮的小太阳。
强烈的对比和无处宣泄的情绪汹涌而来。一种深刻的无力感攫住了他。他那么努力地想要靠近一点点,却像隔着一道无形的叹息墙。她那么耀眼,那么热闹,她的世界里充满了有趣的人和事,而他……只是一个连打招呼都不会、连加了好友两个月都不敢发一条信息的、无趣又笨拙的陌生人。
他低下头,额发垂落,遮住了眼睛。胸腔里那股酸涩的洪流再也遏制不住,汹涌地冲上眼眶。他紧紧抿着唇,试图阻止那丢人的湿意,可还是有温热的东西不受控制地溢出,迅速划过他冷峻的侧脸线条,砸在水泥地面上,洇开一小点深色的痕迹。
他飞快地抬手抹去,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狼狈。风很大,吹得他单薄的衬衫紧贴在身上,露台上空无一人,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座看似坚不可摧的冰山,刚刚经历了一场怎样无声的雪崩。眼泪不是因为脆弱,而是因为那无处安放的、笨拙又汹涌的喜欢,撞上了铜墙铁壁般的无望。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要么彻底远离,要么……做点什么。哪怕笨拙,哪怕可能再次狼狈收场。
机会来得比预想的快,也带着点他精心策划的“巧合”。
一个飘着冷雨的周末傍晚,空气里弥漫着湿漉漉的寒意。我和小悠、王薇这三个“火锅信徒”,目标明确地冲向学校后门那家以牛油锅底香飘十里闻名的老火锅店。刚走到门口,就撞见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正从里面出来。
顾凛。
他今天没穿标志性的黑色冲锋衣,换了一件质感很好的深灰色连帽卫衣,衬得他肤色更冷白。他似乎刚结完账,手里还拿着手机。看到我们三个叽叽喳喳地冲进来,他脚步顿了一下,目光精准地落在我身上,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极其复杂的东西飞快地掠过——惊讶?紧张?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等待已久的微光?
“顾凛学长?”小悠嘴快,惊讶地打招呼,“你也来吃火锅?一个人?”
顾凛的视线从小悠脸上滑过,又落回我脸上,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才低低“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的时间略长了一秒,那眼神沉甸甸的,带着一种我读不懂的专注和……热度?
“刚吃完?”王薇问。
“嗯。”又是一个单音节。
气氛有点微妙地安静。雨丝飘进门廊,带着凉意。我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正想扯个“天气真冷啊”之类的废话打破沉默,他却突然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却少了几分平日的疏离,多了点……迟疑?
“里面的……毛肚,”他似乎斟酌着用词,目光扫过我,“……很新鲜。” 说完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他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对我们微微颔首,便侧身,与我们擦肩而过,走进了门外细密的雨幕中,深灰色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街角的昏暗里。
“???” 我们仨面面相觑。
“他……刚才是特意跟我们说毛肚很新鲜?”王薇一脸玄幻。
小悠摸着下巴,眼神贼亮:“重点是!他刚才看晚晚的眼神!你们看到了吗?绝对有问题!那眼神,啧,拉丝!”
“拉你个头!”我拍了她一下,心里却莫名有点异样。刚才他那一眼,确实……有点不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大概是灯光和雨气的错觉?
“不管了不管了,饿死了!毛肚!冲!”小悠率先推门而入,把这点小插曲抛在脑后。
店里果然人声鼎沸,热气蒸腾。我们运气不错,抢到了最后一张空桌。红油锅底翻滚起来,香气四溢,瞬间治愈一切。
然而,当我们点好菜,正热火朝天地讨论着是先涮牛肉还是先下虾滑时,小悠用胳膊肘狠狠捅了我一下,眼睛瞪得像探照灯,激动地指向斜后方一个靠窗的角落位置。
“晚晚!看!九点钟方向!窗边!”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隔着几桌蒸腾的白色水汽和喧闹的人影,那个刚刚才在门口“偶遇”过、声称“刚吃完”的深灰色身影,正端端正正地坐在一张双人小桌前!
顾凛!
他面前的小火锅红汤翻滚,显然刚上桌不久,锅里几乎还是空的。他手里拿着一本书,但姿势怎么看都像是用书页当盾牌,隔绝周遭的喧嚣。他微低着头,侧脸的线条在氤氲的热气中显得有些朦胧,但那个挺直又孤独的坐姿,和他周身自动清场的低气压,辨识度实在太高。
更绝的是,他似乎察觉到了我们的注视,或者说,小悠那灼热的视线根本无法忽视,竟然缓缓地、带着点刻意般的,抬起了头。
目光穿过缭绕的雾气,再次精准地落在我身上。
这一次没有了雨幕的阻隔,在火锅店暖黄迷离的灯光下,我看得异常清晰。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没有了平日的冰封千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有被“抓包”的窘迫,有一丝强装的镇定,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执拗的、专注的凝视。那眼神滚烫,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心,仿佛在无声地说:我就在这里,看着你。
“我靠!”王薇也看到了,差点被口水呛到,“他他他……他不是刚吃完吗?!这锅红汤是给鬼煮的?!”
小悠激动地掐我胳膊:“晚晚!看见没!看见没!这绝对是故意的!他刚才是出去溜了一圈又回来了!专门坐那儿!还特意挑了个能看见我们的位置!我的天!冰山学神为了制造偶遇煞费苦心啊!”
我嘴里刚塞进去的一片藕片差点掉出来。看着顾凛那副明明紧张得耳根又在热气里隐隐泛红(这次我绝对没看错!),却还要强撑着用那双深邃的眼睛“钉”着我的样子,一个荒谬又带着点得意和好笑的想法冒了出来:
啧,原来这座看起来冻死人不偿命的冰山,内里是个会自己偷偷制造人工降雨,还笨拙地举着“毛肚很新鲜”这种蹩脚牌子试图吸引注意力的……纯情火山啊?
行吧,看在你这么努力且可爱的份上。
我咽下藕片,拿起手边的冰酸梅汤喝了一大口,压下嘴角那点想上扬的弧度。然后,在他专注又紧张的凝视中,我慢悠悠地站起身,端起自己那份还没动过的、调得香喷喷的油碟。
“你干嘛去?”小悠和王薇异口同声,眼睛瞪得像铜铃。
我回头冲她们眨眨眼,露出一个狡黠又带着点“看姐表演”意味的笑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穿透一点喧闹的空气:
“去问问那位‘刚吃完’的同学,他推荐的‘新鲜毛肚’,到底该涮几秒口感最好。”
我和死对头顾琛同时中毒那天,幻觉里有个香菇头小人在唱《爱情买卖》。
“每天贴贴十分钟,爱意值达标才能活命哦~”
我冷笑:“建议你换个宿主,这位顾总监的字典里没有爱字。”
直到顾琛把我按在电梯角落,呼吸喷在我耳畔:“林薇,今日份爱意值还没刷满。”
他衬衫下藏着记录贴贴次数的便签纸——整整三十天,全是我故意挑衅的日期。
原来菌神没骗人。
骗人的是顾琛这个假装中毒的心机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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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琛把我堵在茶水间门口的时候,我正把最后一滴宝贵的黑咖啡精准注入我的保温杯刻度线。这人连找茬都掐点,精准踩在我提神计划表的空隙上。
“林薇,”他声音不高,自带一股中央空调吹出来的凉气,配上他那身一丝不苟、连袖口折痕都透着精英强迫症的深灰色西装,活像个人形冰雕,“新季度的市场分析报告,我看过了。”
我眼皮都没抬,拧紧杯盖的动作带着点泄愤的意味:“哦?顾总监有何高见?是嫌我PPT配色不够性冷淡,还是数据柱形图长得不够像你那张棺材脸?”
我们市场部和他们运营部,隔三岔五就得为点资源、预算或者方案理念撞个头破血流。我和顾琛,更是这场混战里最扎眼的两根钉子,互相卯着劲儿要把对方敲平。公司茶水间、会议室、甚至走廊拐角,都是我们的战场。他嫌我激进冒险,我讽他保守僵化,针尖对麦芒,势均力敌的讨厌。
他推了下鼻梁上那副纤尘不染的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得像手术刀:“高见谈不上。只是好奇,林经理那份‘颠覆性’的线上营销提案,转化率预估的支撑数据,是从哪个平行宇宙的调研报告里摘出来的?看着有点眼熟,像去年那场失败的‘星空幻想’项目复盘总结?”
“哈!”我短促地笑了一声,声音清脆得像冰块掉进玻璃杯,带着十足的嘲讽,“顾总监眼神真好,连失败案例都记得这么清楚。怎么,是打算抱着那些过时的数据,给公司当活体博物馆展品?我的数据模型是基于最新的用户画像和渠道测试反馈迭代了三次的结果,要不要我发你一份《如何从失败中学习而不是被失败吓尿裤子》的入门指南?”
他下颌线绷紧了一瞬,这是他被戳中痛点又强自忍耐的标志。很好。我满意地欣赏着他细微的表情变化,像欣赏一件自己精心雕琢的作品。
“伶牙俐齿。”他最终只吐出这四个字,冷冰冰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愠怒,“希望项目启动会上,你的数据还能像你的嘴一样硬。”
“不劳费心。”我扬起下巴,撞开他挡路的肩膀,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回自己工位,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那股清冽又拒人千里的雪松调香水味,混着咖啡的苦涩,让人心烦意乱。
这种“相看两生厌,偏偏天天见”的戏码,简直是职场生活的固定背景噪音。唯一能短暂逃离这令人窒息氛围的,是下班后钻进那家开在老城区巷子深处的小菜市场。烟火气、讨价还价声、新鲜蔬果混合着泥土和鱼腥的复杂气味,能有效冲淡顾琛那张死人脸带来的精神污染。
今天的目标很明确:炖个菌菇汤,安抚一下被顾琛荼毒了一整天的胃和神经。我熟门熟路地拐到老张头的菌子摊前。
“张伯,老规矩,最新鲜的!”我蹲下身,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那些码放整齐的菌子。牛肝菌肥厚,鸡枞菌挺拔,香菇饱满……都是刚摘下不久的样子,伞盖紧实,菌柄硬挺,散发着雨后森林特有的、带着泥土芬芳的清新气息。我拿起一朵仔细看,菌褶干净,颜色自然,没有可疑的斑点或黏液。很好,品质一如既往。我熟练地挑拣起来,牛肝菌、鸡枞菌、几朵提味的香菇……最后,目光落在一堆挤在角落、看起来格外水灵饱满的“平菇”上。伞盖圆润,颜色是均匀的浅褐色,菌柄短粗,混在一堆真正的平菇里,毫不起眼。
“这个也来点,看着挺嫩。”我随手拨拉了两朵放进塑料袋。
“好嘞!林小姐识货!”老张头麻利地过秤收钱。
回家,厨房成了我的治愈空间。洗菌子,切片,热锅凉油,下葱姜蒜爆香,菌片滑入锅中“滋啦”一声,浓郁的、混合着木质与大地精华的鲜香瞬间升腾起来,霸道地占据了整个空间。加水,小火慢炖。白色的水汽氤氲着,模糊了窗玻璃。我靠在料理台边,嗅着这令人安心的香气,感觉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然而,这宁静没持续多久。门铃响了,急促得像是催命符。
透过猫眼,外面站着顾琛。他脱了西装外套搭在臂弯,只穿着挺括的白衬衫,领口扣子松了一颗,脸色比白天更沉,眉头紧锁,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
“有事?”我拉开门,没好气地问。菌汤的香气飘散出去。
他吸了吸鼻子,目光锐利地越过我肩膀,精准地投向厨房里咕嘟冒泡的砂锅:“你煮菌子汤了?”
“是啊,”我抱臂倚着门框,挑眉,“顾总监连员工下班吃什么都管?要不要查查我的食材采购发票?”
他根本没理会我的讽刺,视线死死锁住砂锅,语气带着一种罕见的紧绷:“你买的什么菌?哪家买的?”
“老张头那儿啊,怎么了?”他的反常让我也警惕起来。
“我也买了,炖了汤。”他言简意赅,脸色更难看了,“吃完半小时,现在感觉……不太对劲。”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吐出一个更直白的词,“头晕,看东西有点花。”
我的心猛地一沉。老张头?那老头在菜市场几十年了,口碑极好,从没听说卖过毒菌子!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刚才那种被菌香包裹的舒适感似乎正在微妙地变化,厨房里温暖的灯光好像……有点过于明亮刺眼了?砂锅里冒出的白气,形状似乎也扭曲了一下?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我。
“进来!”我一把将他拽进门,“砰”地甩上门。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死对头立场了,几步冲到厨房,猛地关掉了炉火。那锅散发着致命诱惑香气的汤,此刻在我眼里变得面目可憎。
“具体什么感觉?”我转身,声音有点发紧,强迫自己冷静分析。食物中毒可不是闹着玩的。
顾琛靠在厨房门框上,揉了揉太阳穴,金丝眼镜后的眼神有些失焦:“头晕……恶心。还有,”他指了指我头顶的吸顶灯,“那个灯……边缘在融化?像蜡烛油一样滴下来……”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头顶的吸顶灯好端端的,散发着稳定柔和的光晕,哪有什么融化滴落?!
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窜上我的天灵盖。
就在这时,一股更强烈的眩晕感毫无预兆地袭来,像有人在我后脑勺狠狠敲了一闷棍。眼前的景象猛地晃动、扭曲!厨房洁白的瓷砖墙壁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漾开一圈圈诡异的波纹。那锅刚刚关火的菌汤,汤面上氤氲的热气不再是无形的白雾,它们扭曲、凝结,竟然在锅上方幻化出一个小小的、诡异的……人形轮廓?!
那轮廓起初模糊不清,像一团流动的烟雾,颜色是菌菇特有的浅褐色。几秒钟后,轮廓迅速凝实,细节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那是一个……蘑菇小人?
顶着一个圆滚滚、肥厚的香菇头,颜色是油亮的浅褐色,上面甚至还有几道逼真的、深褐色的菌褶纹路!身体却像一根细长的金针菇,穿着用某种发光苔藓编织成的、样式古怪的小袍子,两只细胳膊叉着腰,两条更细的腿悬空盘着。最要命的是那张脸,就长在香菇头的菌褶下方——没有鼻子,只有两个黑豆似的圆眼睛,一张咧到耳根、占据了半张脸的夸张大嘴!
这惊悚又滑稽的香菇头小人盘踞在我的砂锅上空,那咧开的大嘴一开一合,紧接着,一阵荒腔走板、五音不全、调子能直接送走十个耳科专家的歌声,如同生锈的破锣,蛮横地钻进了我和顾琛的脑子!
“爱情不是你想卖~想买就能卖~让我挣开~让我明白~放手你的爱~~~”
是《爱情买卖》!还是最洗脑的那几句!用这种非人的、精神污染级别的噪音唱出来!
“啊——!”
我和顾琛,这对在公司里斗得你死我活、恨不得把对方钉上耻辱柱的死对头,此刻竟被这恐怖的景象和魔音灌耳吓得魂飞魄散,同时爆发出凄厉的尖叫!声音在狭小的厨房里撞来撞去,震得锅碗瓢盆都在嗡嗡作响。
那香菇头小人(姑且称之为“菌神”?)似乎对我们的反应很满意,歌声戛然而止。它那黑豆眼得意地在我们俩惨白的脸上来回扫视,细胳膊依旧叉着腰,大嘴咧得更开了,露出里面……嗯,空荡荡一片,什么也没有。
“嘻嘻!”一个尖细、滑腻,像指甲刮过玻璃的声音直接在我们脑子里响起,带着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欢快感,“二位小友,幸会幸会!本座乃此方天地菌菇精气所化,尊号‘菌神’!尔等有缘,食我法体,此乃天大的造化呀!”
造化?我捂着嗡嗡作响、快要炸开的脑袋,胃里翻江倒海,只想把这“造化”连汤带水全吐它脸上!顾琛也好不到哪去,他死死撑着门框才没滑下去,脸色白得像刷了墙漆,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哪还有半分平日里的冷静自持?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顾琛的声音发颤,带着一种精英形象崩塌的破碎感。
“什么东西?”菌神小人不满地扭了扭它的金针菇腰身,香菇头晃了晃,“本座说了,菌神!尊贵的神祇!懂不懂礼貌?”它的小细手一挥,一股无形的力量像冰冷滑腻的触手,瞬间缠上我和顾琛的手腕,强行将我们俩的手腕粗暴地拽到一起,皮肤相贴!
“啊!”我痛呼一声,想挣脱,那力量却纹丝不动。顾琛的手冰冷僵硬,指尖还在微微颤抖。肌肤相贴的瞬间,一股微弱但奇异的暖流竟然从接触点传来,那几乎要撕裂大脑的眩晕感和恶心感,如同退潮般,迅速地、清晰地减轻了!
这感觉太过诡异!我和顾琛都愣住了,惊疑不定地看着彼此,又看向那个悬浮在半空、得意洋洋的菌神。
“感觉到了吧?”菌神小人摇头晃脑,黑豆眼闪烁着狡黠的光,“本座法体蕴含天地至纯之灵蕴,岂是凡俗躯壳能轻易承受的?尔等凡胎,食我法身,便中了本座的‘共生灵契’!这灵契嘛……”它故意拉长了调子,像是在欣赏我们脸上的恐惧和困惑。
“简单说!就是你们俩,现在跟本座绑一块儿啦!”它的小细手夸张地比划着,“你们的‘爱意值’,就是本座维持神格、滋养法体的唯一灵粮!懂?”
爱意值?我和顾琛?开什么宇宙级玩笑?!
我几乎被这荒谬绝伦的说法气笑了,强行压下胃里的翻腾,找回一点理智,声音冷得像冰渣:“爱意值?菌神大人,您老是不是找错宿主了?建议您现在就解除这什么鬼灵契,换个目标。旁边这位顾总监,”我毫不客气地指向脸色铁青的顾琛,“他的字典里,就没有‘爱’这个字!他的人生信条是效率、KPI和如何精准打击竞争对手!您指望从他身上榨出爱意值?不如指望石头开花!”
顾琛猛地转头瞪向我,镜片后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冰针:“林薇!你少血口喷人!我的字典有没有‘爱’字不劳你操心!倒是你,林经理,你那张刻薄挑剔的嘴里,除了冷嘲热讽和异想天开的方案,还能吐出点别的带‘情’字的东西吗?我看菌神大人找上你,才是真的流年不利!”
“你!”我被他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嘻嘻嘻!吵!接着吵!”菌神小人乐不可支地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像看猴戏似的,“本座就喜欢看你们这些凡人情情爱爱、打打闹闹!有意思!太有意思啦!”
它飘到我们中间,叉着腰,黑豆眼在我们俩之间滴溜溜转,声音陡然变得严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规则感:“听好了,灵契规则!每日需向本座供奉‘爱意值’!标准嘛……”它伸出两根细得像火柴棍的手指,“每日需‘贴贴’至少十分钟!肌肤相亲,心念相系,爱意自生!懂?”
贴贴?!十分钟?!还肌肤相亲?!
我和顾琛同时倒抽一口冷气,看对方的眼神简直像在看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生化炸弹。
“若供奉不足……”菌神的声音陡然阴森下来,它那咧到耳根的大嘴猛地向两边拉扯,几乎占据了整个香菇头,露出后面一片深邃、粘稠、令人作呕的黑暗,无数细小如菌丝般的黑色触须在里面疯狂蠕动!一股冰冷、腐朽、带着浓郁泥土腥气的死亡气息瞬间充斥了整个厨房,冻得我们血液都快凝固了!
“灵契反噬!尔等肉身……便会成为滋养本座法体的……温床!”它那滑腻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从四肢开始,长出美丽的菌丝、蘑菇……一点点,被‘同化’!嘻嘻嘻……那画面,一定美极了!”
想象着皮肤下钻出菌丝、身体上冒出蘑菇的恐怖景象,我浑身汗毛倒竖,胃里一阵剧烈翻涌,再也忍不住,猛地推开顾琛,扑向水槽剧烈地干呕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顾琛也踉跄了一步,脸色惨白如纸,扶住墙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规则已定!好自为之!”菌神小人发出最后一声尖利的嬉笑,那狰狞恐怖的大嘴和菌丝黑暗瞬间消失,它又变回了那个滑稽的香菇头模样。紧接着,整个幻影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啵”地一声轻响,彻底消散在空气中。厨房里刺眼的扭曲光芒也瞬间恢复正常,只剩下炖锅里半凉的菌汤,和一片死寂。
空气里还残留着那股冰冷的菌类腐败气味。
我撑着冰凉的水槽边缘,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胃部还在痉挛,喉咙火烧火燎。水龙头滴下的水珠砸在不锈钢水槽里,发出单调而令人心慌的“嗒、嗒”声。刚才那恐怖的幻象带来的冲击力太强了,那菌丝蠕动的黑暗深渊,那腐朽的气息,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心脏,勒得我几乎窒息。
“幻觉……”我喘息着,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一定是……毒蘑菇……中毒太深了……我们……”
“幻觉?”顾琛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同样干涩紧绷,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他慢慢直起身,脸色依旧难看,但镜片后的眼神却锐利地扫过我的手腕,又看向他自己的。“那刚才……我们碰到一起的时候,那种……感觉,怎么解释?”
我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刚才被那无形的菌丝力量强行拽过去和顾琛手腕相贴的地方,皮肤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难以言喻的暖意。而更让我头皮发麻的是——就在那接触点的皮肤下方,靠近脉搏的地方,一条极其纤细、颜色浅淡到几乎透明的、如同毛细血管破裂般的淡褐色细线,正静静地趴在那里!它只有一厘米长,微微凸起一点,像一条沉睡的、恶毒的幼虫。
“啊!”我触电般缩回手,惊恐地用另一只手去搓揉那条细线。皮肤被搓红了,细线却纹丝不动,顽固地烙印在那里。
顾琛也迅速抬起自己的手腕,脸色“唰”地一下又白了几分。在他同样位置,一条一模一样的淡褐色细线清晰可见。
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瞬间淹没了自欺欺人的侥幸。
不是幻觉。
那个顶着香菇头、唱着跑调《爱情买卖》的怪物,它说的共生灵契、每日贴贴、供奉爱意值……还有那“长出美丽蘑菇”的恐怖威胁,都是真的!
我们真的中招了!被一个莫名其妙的菌神绑定了!还要每天和这个我最厌恶的男人“贴贴”十分钟?!
荒谬!恶心!无法接受!
我猛地转过身,怒火和恐惧在胸腔里激烈冲撞,烧得我眼睛发红:“都是你!顾琛!要不是你莫名其妙跑来我家,要不是你……我怎么会……”
“我莫名其妙?”顾琛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那点劫后余生的脆弱瞬间被尖锐的防御取代,“林薇!你搞清楚!中毒的是我们两个!那该死的菌子是你买的!是你煮的汤!我才是那个被你连累的倒霉鬼!现在还要跟你……”他像是被什么极其污秽的词噎住了,咬牙切齿,“……贴、贴?!你告诉我,这到底是谁的错?!”
“我的错?”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的鼻子,“顾总监,您那高高在上的精英脑子是被菌丝塞满了吗?是你先头晕眼花跑来找我!谁知道你是不是在外面乱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故意跑来碰瓷!现在好了,一起掉进这个见鬼的坑里!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碰瓷?呵!”顾琛冷笑,金丝眼镜反射着厨房顶灯冰冷的光,“林薇,收起你那套被迫害妄想!我现在只想离你越远越好!跟你有肢体接触?”他嫌恶地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菌丝印记,又扫过我,仿佛我是什么致命的瘟疫源,“每一秒钟都是对我精神意志的极限挑战!”
“彼此彼此!”我反唇相讥,怒火烧得理智都快没了,“跟你呼吸同一片空气我都觉得需要自备空气净化器!还贴贴?我现在只想把你从窗口扔出去!”
我们像两只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在狭窄的厨房里互相咆哮、指责、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对方,试图将内心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发泄出来。空气里弥漫着菌汤冷却后的怪异腥气和剑拔弩张的火药味。
就在这时——
手腕上那条淡褐色的菌丝印记,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嘶!”我倒抽一口冷气,痛得瞬间弯下腰。那痛感不像皮外伤,更像是有无数根细针从印记处钻进血管,随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所过之处带来一种诡异的、仿佛血肉被细微侵蚀的麻痒和虚弱感!眼前阵阵发黑。
“呃!”顾琛也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猛地扶住旁边的冰箱门,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死死咬着下唇,显然也在承受同样的痛苦。
灵契反噬!
菌神的话如同冰冷的丧钟在脑海中敲响——“若供奉不足……尔等肉身便会成为滋养本座法体的温床……长出美丽的菌丝、蘑菇……”
它不是在开玩笑!这反噬来得如此之快,如此凶狠!
剧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浇熄了熊熊燃烧的怒火,只剩下刺骨的恐惧和求生的本能。我和顾琛几乎同时抬头看向对方,眼神里充满了惊惶和……一丝被逼到悬崖边的妥协。
“还……还愣着干什么!”我疼得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腔,几乎是吼出来的,“贴啊!难道真要等着长蘑菇吗?!”
顾琛的脸色惨白如纸,汗水沿着鬓角滑落,镜片后的眼神挣扎、屈辱,最终被强烈的求生欲覆盖。他猛地直起身,动作僵硬得像一具提线木偶,带着一种奔赴刑场般的悲壮,朝我大步走过来。
厨房空间太小了。他走得又快又急,带着破釜沉舟的气势。我下意识地想后退,脚跟却绊到了水槽下方的柜门边缘,身体顿时失去平衡向后倒去!
“啊!”
惊呼声刚出口,一只冰冷而有力的手猛地攥住了我的小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是顾琛!他试图拉住我。
然而,他显然也低估了自己身体的虚弱和此刻的混乱。被我下坠的力量一扯,他非但没能稳住我,自己脚下也是一个趔趄!
“砰!”
一声闷响。
不是摔倒在地的狼狈声音,而是……顾琛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地、结结实实地压在了我身上!
我的后背狠狠撞在冰冷的瓷砖地面上,疼得我眼前金星乱冒。更糟糕的是,顾琛沉重的身躯像一块巨石砸下来,胸口被他坚硬的胸膛挤压着,几乎无法呼吸。我的脸被迫埋进他带着雪松冷香的衬衫领口,那陌生的、属于男性的气息瞬间霸道地侵占了所有感官。他的金丝眼镜框冰冷地硌在我的额角,一条手臂还横亘在我的腰侧,以一种极其糟糕的、完全称不上“贴贴”的姿势,将我牢牢禁锢在地板和他身体之间。
时间仿佛凝固了。
手腕上那尖锐的、侵蚀血肉般的刺痛感,在肌肤大面积接触的瞬间,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暖流。微弱,但确实存在,像温热的泉水,从紧密相贴的胸口、腰腹、手臂的皮肤接触点缓缓渗透进来,抚慰着刚才被剧痛肆虐过的神经和血肉。
这感觉……该死的舒服!舒服得让我几乎想喟叹出声。
但下一秒,强烈的羞耻感和被冒犯的怒火如同火山般爆发!
“顾琛!你混蛋!给我起开!”我手脚并用地推他、踢他,声音因为愤怒和窒息而尖锐变调。脸颊滚烫得像是要烧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顾琛的身体也瞬间僵硬得像一块铁板。他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和那诡异的舒适感震懵了,一时忘了反应。直到我的拳头砸在他肩膀上,他才如梦初醒,猛地撑起身体,动作慌乱得像被烫到一样,迅速从我身上弹开。
他狼狈地站起身,踉跄了一下才站稳,呼吸急促,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比我好不到哪里去。白衬衫的领口被我挣扎时扯得更开了些,露出小片锁骨,此刻也泛着可疑的红晕。他别开脸,飞快地整理着歪掉的眼镜和凌乱的衬衫,手指都在微微发抖,根本不敢看我。
我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后背和胸口还在隐隐作痛,脸颊更是烫得能煎鸡蛋。厨房里一片狼藉,刚才挣扎时我的拖鞋都甩飞了一只。空气死寂得可怕,只剩下我们两人粗重而尴尬的喘息声。
刚才那短暂而剧烈的身体接触带来的暖流效果还在持续,手腕上的菌丝印记安静下来,不再刺痛,像蛰伏的毒蛇。但这“疗效”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咳……”顾琛清了清嗓子,声音干涩紧绷,目光死死盯着墙角一块瓷砖缝,仿佛那里藏着宇宙真理,“刚才……意外。情非得已。”他顿了顿,似乎在极力找回精英的冷静外壳,“但……效果,你也感觉到了。”
他抬起手腕,示意那个淡褐色的印记。语气带着一种屈辱的、公事公办的僵硬:“规则必须遵守。否则……代价我们承受不起。”
我靠着冰冷的料理台,心脏还在狂跳,脸颊的热度未退。看着他这副故作镇定、实则狼狈不堪的样子,听着他这干巴巴的“规则论”,刚才的羞愤和恐惧奇异地混合成一种更复杂的情绪。
“所以?”我抱着手臂,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理智和嘲讽,“顾总监的意思是,为了活命,我们这对恨不得掐死对方的死对头,每天还得像打卡上班一样,定时定点地……‘贴贴’十分钟?”
“是。”顾琛终于转过头看向我,镜片后的眼神复杂难辨,有残余的尴尬,有强压的屈辱,但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决绝,“非常时期,非常手段。活下去,是当前第一要务。个人情绪……必须让步。”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给我下命令,“我们需要一个……执行方案。”
执行方案?说得像部署什么战略项目一样!
我被他这副“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的悲壮姿态气得又想笑。但理智告诉我,他是对的。跟活命相比,跟顾琛贴贴的恶心感……似乎也不是完全不能克服?至少比全身长蘑菇强。
“行啊!”我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声音冷飕飕的,“顾总监打算怎么‘执行’?是每天午休在茶水间进行?还是在公司晨会上当众表演?要不要我给你做个甘特图,把每日‘贴贴’KPI也纳入你的OKR考核?”
顾琛被我噎得脸色发青,额角青筋跳了跳,显然在极力忍耐。他深吸一口气,无视我的讽刺,直接进入“项目执行”状态:“地点,必须绝对隐蔽。公司是雷区,绝对不能被发现。你家……或者我家。”他顿了一下,补充道,“轮流。时间……选在早晚,避开他人。”
“时间?”我挑眉,故意刁难,“十分钟?怎么计时?靠数心跳?万一菌神大人觉得我们贴得不够‘心念相系’,判定无效怎么办?顾总监要不要去买个带震动提醒的情侣手环?”
顾琛的脸彻底黑了。他狠狠瞪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但最终还是忍了下去。他掏出手机,动作带着发泄的力道,用力戳着屏幕:“手机计时!精准!开始和结束由双方确认!至于‘心念相系’……”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几个字,“……就当在默背公司年度财报!或者……在心里骂对方也行!只要肢体接触达标!”
“成交!”我爽快且咬牙切齿地答应。虽然过程屈辱,但至少明确了规则,把这场荒谬的生存游戏纳入了可控,至少是表面上的轨道。总比毫无准备地再次滚作一团强。
手腕上的印记似乎又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像是在嘲笑我们这狼狈不堪的“战略同盟”。
就这样,我和顾琛,这对不共戴天的死对头,被迫开始了史无前例的“战略贴贴”合作。
地点选在了双方公寓轮换,时间定在晚上十点——一个既不会太早引人注意,又不会太晚困得神志不清的时间段。
第一晚,在我家客厅。
气氛凝重得像在签署丧权辱国的条约。我们各自占据沙发一端,中间隔着楚河汉界般遥远的距离。我抱着靠枕,像抱着防身的武器。顾琛坐得笔直,西装外套脱了,白衬衫袖子一丝不苟地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计时界面。
“开始吧。”他声音平板无波,像是在宣布会议开始。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们像两尊僵硬的石像,缓慢地、极其不情愿地向沙发中间挪动。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伴随着巨大的心理斗争。空气凝固了,只有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咔哒”声在无限放大。
终于,距离缩短到极限。我的手臂外侧,极其轻微地、隔着薄薄的睡衣布料,碰到了他挽起袖子的、同样冰凉的、带着一点肌肉硬度的……小臂皮肤。
那一瞬间,仿佛有微弱的电流窜过接触点!不是痛,也不是刚才摔倒时那种强烈的舒适暖流,而是一种极其别扭的、带着静电般轻微刺麻的异样感!
我们俩同时触电般猛地一颤!
我像被烫到一样,下意识地想缩回手。
“别动!”顾琛低喝一声,声音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他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下颌线绷得像刀锋,“才三秒!你想前功尽弃吗?!”
我僵住了,动作停在半途。指尖因为用力捏着靠枕而发白,指甲几乎要嵌进布料里。脸颊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升温。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手臂皮肤的温度,比我略高一点,还有那一点点……属于男性皮肤的、难以形容的……质感?
要命!我在想什么?!
为了转移这该死的、令人发疯的注意力,我开始在心里疯狂地、恶毒地咒骂他。
‘顾琛!你这个行走的中央空调!自大狂!控制狂!上次开会驳回我预算的时候那副嘴脸!还有上上次抢我客户资源!卑鄙!无耻!下流!活该被菌神缠上!最好明天就长出一朵香菇!长在头顶正中央!’
我用尽毕生所学的刻薄词汇,在心里把他从头到脚凌迟了一百遍。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手腕上菌丝印记传来的暖意似乎……微弱了一点点?像接触不良的灯泡闪烁了一下?我心里咯噔一声。菌神说的“心念相系”?难道心里骂得太狠,影响“爱意值”转化效率了?该死!
我强迫自己停止谩骂,努力放空大脑,盯着对面墙上的一幅抽象画。画上扭曲的线条和色块,此刻看起来都像蠕动的菌丝……
“时间到!”
顾琛冰冷的声音如同天籁,打破了这炼狱般的十分钟。
我们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弹开!速度快得带起一阵风。
我抱着靠枕缩回沙发最角落,大口喘着气,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脸颊滚烫,心跳如鼓。顾琛也迅速站起身,抓起沙发扶手上的西装外套,动作快得像在逃离核爆现场。
“明晚,我家。”他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向门口,背影僵硬得如同上了发条的机器人。
“砰!”防盗门被用力关上,隔绝了他身上那股恼人的雪松味。
我瘫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上刺眼的顶灯,手腕上那该死的印记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暖意。一种强烈的、混合着荒诞、屈辱、劫后余生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疲惫感,席卷了全身。
这该死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战略贴贴”计划在屈辱与荒诞中艰难推进。
地点轮换,时间固定,动作……从最初如履薄冰的手臂轻触,逐渐“进化”到迫于反噬压力而不得不稍微“深入”一点——比如并肩坐在沙发上,大腿外侧不得不挨着;或者为了确保接触面积,我不得不僵硬地靠着他肩膀(内心疯狂OS:这肩膀硬得像石头!);有一次反噬来得又急又猛,我们甚至不得不十指紧扣了整整两分钟(那感觉,像握着一块裹着天鹅绒的烙铁!)。
每一次接触,都像一场酷刑。每一次接触带来的那种奇异的、抚慰身心的暖流,又像是对意志力的无情嘲讽。
更让人抓狂的是那该死的“心念相系”要求!单纯的肢体接触似乎真的不够。有几次,我心里骂得太投入,或者完全神游天外,手腕上的印记暖意就变得极其微弱,反噬的刺痛感会隐隐约约地探头探脑,吓得我们只能强忍着恶心,尝试调整“心态”。
尝试的结果……往往是更深的尴尬和沉默。
在公司,我们更是将“王不见王”的战术发挥到了极致。走廊相遇,眼神瞬间错开,步伐加快,如同躲避瘟神。会议室里,座位永远隔着最远的对角线。必要的交流全部通过冰冷的工作邮件或内部通讯软件,措辞严谨刻板,比对外公告还官方。
然而,百密终有一疏。
那是一个异常忙碌的下午,公司最大的项目进入关键期,所有人都在连轴转。临近下班,一场毫无预兆的瓢泼大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凶狠地砸在玻璃幕墙上,发出沉闷的轰鸣,天色瞬间昏暗如同深夜。
我和顾琛,还有项目组另外两个倒霉蛋,被一场冗长而激烈的跨部门会议拖到了最后。会议结束时,已经快晚上九点了。
“这雨……也太大了!”同事小李看着窗外白茫茫的水幕,愁眉苦脸,“没带伞啊。”
“叫车吧,估计得排很久。”另一个同事小张掏出手机。
顾琛站在离我几米远的地方,也在看手机屏幕,眉头紧锁。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表——9点05分!距离我们雷打不动的“贴贴”时间只剩不到一小时了!更糟糕的是,手腕上那条淡褐色的菌丝印记,似乎感应到了时间的迫近,开始传来一阵阵细微的、如同小针轻刺的麻痒感,并且逐渐增强,带着一种不祥的催促意味!
反噬的前兆!
我心猛地一沉,手心瞬间冒出了冷汗。顾琛显然也感觉到了,他抬头飞快地瞥了我一眼,镜片后的眼神同样凝重焦急。
“电梯来了!”小李喊了一声。
我们四人快步走向空荡荡的电梯间。电梯门打开,里面空无一人。小李和小张率先走了进去,我和顾琛紧随其后。电梯门缓缓合拢,狭小的金属空间里弥漫着潮湿的雨气和我们身上淡淡的疲惫气息。
手腕上的麻痒感越来越清晰,像无数只小蚂蚁在皮下钻爬,并且开始向手臂蔓延。我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悄悄按住了印记的位置,试图缓解那令人烦躁的不适。顾琛站在我斜前方,身体站得笔直,但我能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指也在微微蜷缩,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电梯开始平稳下行。
小李和小张在低声讨论着叫车软件上的排队人数和预估等待时间。
“唉,这雨,估计到家都得十点多了……”
“是啊,饿死了……”
他们的对话像是背景噪音。我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腕上那越来越难以忽视的麻痒感,以及……斜前方那个同样紧绷的背影。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9点15分……9点20分……麻痒感开始升级,变成了细微但尖锐的刺痛,如同细小的冰锥扎进皮肉!
不行了!再这样下去,反噬真的要来了!在电梯里?在同事面前?全身抽搐或者……长出蘑菇?!
恐慌瞬间攫住了我。我猛地抬头看向顾琛。几乎是同一时间,他也倏地转过身!镜片后的眼神不再是平日的冷静或嫌恶,而是充满了被逼到绝境的焦灼和一丝……豁出去的疯狂!
四目相对,无声的交流在电光火石间完成——必须贴!现在!立刻!
狭小的电梯空间,两个同事就在旁边!怎么贴?!
手腕上的刺痛骤然加剧!像有滚烫的针在沿着血管烧灼!
顾琛动了!
在电梯轻微失重的下行瞬间,在谁也没反应过来的刹那,他猛地向前跨了一大步!高大的身躯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压迫感,瞬间将我逼到了冰冷的金属电梯壁上!
“呃!”我的后背撞上厢壁,闷哼一声。
“林薇!”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紧绷的磁性,完全不同于平时冰冷的腔调,滚烫地喷在我的耳廓上!
我惊得浑身一僵,脑子一片空白!他要干什么?!
下一秒,一只滚烫的大手猛地攥住了我按在印记上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强行将我的手掌拉开!紧接着,他另一条手臂抬起,带着灼热的温度和不容置疑的力道,重重地撑在了我耳边的电梯壁上!
“咚!”
一声闷响在狭小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我被彻底困在了他的身体和冰冷的电梯壁之间!形成了一个极其暧昧、极具侵略性的壁咚姿势!
他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下来,挡住了头顶刺眼的灯光,投下一片令人窒息的阴影。雪松混合着淡淡汗味的男性气息瞬间将我包围,霸道地侵占了所有感官。他滚烫的呼吸急促地喷在我的耳畔、颈侧,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手腕被他死死攥着,皮肤相贴的地方传来惊人的热度,像烙铁一样烫着。
手腕上那疯狂的刺痛感,在这突如其来的、全方位的紧密接触下,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瞬间偃旗息鼓!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汹涌澎湃的、前所未有的强大暖流!像温热的潮汐,瞬间冲刷过四肢百骸,带来一种近乎虚脱的舒适和解脱感!
身体因为过度的刺激和放松而微微发软,直到快要倒下。顾琛立马把我拥入怀里,让我能更好的靠住他。
而我们俩制造出的声音在死寂的电梯里显得格外清晰暧昧。
空气凝固了。
小李和小张的窃窃私语戛然而止。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四道震惊到极点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唰”地一下聚焦在我们身上!那目光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以及“我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的惊恐!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顾琛的身体也僵住了。撑在我耳边的手臂肌肉绷得像钢铁,攥着我手腕的大手更是烫得吓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急促的呼吸喷在我的皮肤上,灼热依旧,但我能感觉到那气息里也带上了一丝……慌乱?他似乎在极力控制,但身体细微的颤抖还是透过紧密的接触传递了过来。
电梯里只剩下机器运行的微弱嗡鸣,还有我们两人几乎要冲破胸膛的心跳声。
“叮——”
一层到了。电梯门缓缓打开。
门外昏黄的灯光和潮湿的雨气涌了进来。
顾琛像是被这开门声惊醒了,猛地松开了钳制我的手,如同被烫到一样迅速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手腕上那令人安心的暖流瞬间减弱,残留的舒适感被巨大的尴尬和羞愤迅速取代。我脸颊烫得快要烧起来,根本不敢去看旁边呆若木鸡的小李和小张,更不敢看顾琛。
顾琛深吸一口气,抬手扶了扶有些歪斜的眼镜,试图重新戴上他那副精英的面具,但镜片后的眼神依旧残留着狼狈和一丝未褪尽的惊惶。他看也没看我们,用一种近乎落荒而逃的速度,率先一步跨出了电梯,高大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楼外茫茫的雨幕中。
“林……林经理……”小李的声音带着梦幻般的飘忽,“你……你和顾总监……”
“方案细节!刚才在讨论一个紧急方案细节!肢体语言激烈了点!”我语速飞快地打断他,声音干涩得厉害,抱起自己的包,低着头,也一头扎进了冰冷的雨幕里,留下身后电梯里两个彻底石化、满脑子问号的同事。
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我的头发和外套,却浇不灭脸上滚烫的热度和胸腔里狂乱的心跳。手腕上,被他用力攥过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那滚烫的触感和汹涌的暖流,与冰冷的雨水形成刺骨的对比。
那个壁咚……那灼热的呼吸……那瞬间席卷全身的强大暖流……
还有顾琛最后那近乎狼狈逃离的背影……
这一切像一场混乱而灼热的梦魇,在我脑海里反复冲撞。
完了。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更要命的是……刚才那被逼到绝境下的、全方位的紧密接触带来的感觉……似乎……比之前任何一次敷衍的“贴贴”都要……强烈得多?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劈进脑海,惊得我一个哆嗦。
该死!林薇!你在想什么?!那只是为了活命!为了对抗反噬!是被迫的!是被那个该死的香菇头逼的!
我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当务之急是熬过今晚剩下的贴贴时间!
顾琛家离公司不算太远。我几乎是踩着点,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地敲响了他公寓的门。开门的是同样一身水汽、头发还在滴水的顾琛。他显然也刚淋雨回来,白衬衫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勾勒出紧实的肌肉线条。看到我,他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侧身让我进去。
气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诡异和紧绷。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光线昏暗。我们谁也没提刚才电梯里那场灾难性的“意外”,但那个画面就像无形的幽灵,盘旋在我们之间。
“开始吧。”顾琛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沙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他直接坐到了沙发上,没有像往常那样刻意拉开距离。
我迟疑了一下,浑身湿冷的衣服贴在身上很不舒服,但更不舒服的是此刻的心境。我走过去,在离他一个拳头远的地方坐下。湿透的布料不可避免地贴在了一起,带来冰凉的触感。手腕上的印记又开始传来轻微的麻痒催促。
顾琛沉默地启动了手机计时器。
我们都没有像往常那样刻意寻找一个“安全”的接触点。刚才电梯里那场混乱的紧密接触似乎打破了某种微妙的屏障,也耗尽了我们所有伪装的气力。只是肩膀挨着肩膀,手臂贴着手臂,任由湿冷的布料下,皮肤传递着微弱的体温。
沉默在昏暗的光线里蔓延。只有窗外哗啦啦的雨声,和彼此压抑的呼吸声。
刚才电梯里那灼热的呼吸、滚烫的手掌、汹涌的暖流……像不受控制的画面,再次撞进我的脑海。脸颊又开始发烫。我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盯着茶几上一个玻璃杯的水渍痕迹。
“咳……”顾琛突然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有些突兀。
“刚才……”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目光落在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情况紧急。不得已为之。”
“嗯。”我闷闷地应了一声,不想多谈。那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和被窥破的羞耻感,我也不想再回味。
又是一阵沉默。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胶水。
“明天……”他又开口,声音依旧紧绷,“……项目复盘会,你准备的应对材料……”
“顾总监,”我忍不住打断他,带着点自暴自弃的烦躁,“现在是‘贴贴’时间。按规矩,是不是该‘心念相系’?讨论工作算不算违规?万一菌神觉得我们不够‘爱意绵绵’,判定无效怎么办?”
顾琛被我噎住,侧过头看了我一眼。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神晦暗不明,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转回头,重新沉默地盯向前方的虚空。
然而,压力像不断收紧的绳索。连续几天的加班、紧绷的神经、还有每晚那场身心俱疲的“贴贴仪式”,像三座大山压在身上。
终于,在项目最终提案的前一天晚上,报应来了。
当时我正在顾琛家的客厅里,忍受着又一轮十分钟的“战略贴贴”。为了确保接触面积和“疗效”,我们不得不像两个木头人一样,僵硬地并肩坐在沙发上,大腿外侧紧紧挨着。他身上的雪松味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他最近似乎抽烟多了?)萦绕在鼻尖,让我一阵阵心烦意乱。
手腕上的印记传来稳定的暖意,证明今天的“供奉”是有效的。但我却感觉浑身不对劲。先是喉咙发干发痒,接着是太阳穴隐隐作痛,一股莫名的寒意从骨头缝里钻出来,明明挨着温热的躯体,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你怎么了?”顾琛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不,一定是错觉。
“没事。”我硬邦邦地回答,把身体往旁边挪了挪,试图拉开一点距离,避开他身上那股让我更加心烦意乱的气息。动作间带起一阵微风。
就是这细微的动作,像是按下了某个可怕的开关!
手腕上那条一直安分传递暖意的淡褐色菌丝印记,毫无征兆地猛地一缩!紧接着,一股尖锐到无法形容的剧痛,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印记上,并瞬间沿着手臂的血管、神经,闪电般窜向全身!
“啊——!”我惨叫一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从沙发上滚落在地!
剧痛!像是无数滚烫的钢针在体内疯狂穿刺,又像是无数冰冷的菌丝在血肉中急速蔓延、绞紧!骨头缝里都透出那种被侵蚀、被分解的恐怖寒意!视线瞬间模糊扭曲,胃里翻江倒海,冷汗在几秒钟内就浸透了全身的睡衣!
反噬!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凶猛、都可怕的反噬!
“林薇!”顾琛惊怒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痛苦地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牙齿咯咯作响,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破碎的呻吟。太痛了……比第一次中毒时还要痛上百倍!意识在剧痛的浪潮中浮沉,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彻底撕碎、被那冰冷的菌丝吞噬!
模糊的视线中,我看到顾琛那张总是冷冰冰、写满算计和嫌弃的脸,此刻充满了从未见过的惊惶和……一种近乎暴怒的恐惧!他几乎是扑跪到我身边,那双平日里只会用来签批冷酷文件和推眼镜的手,此刻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力道,猛地抓住了我因为剧痛而死死抠着地板的双手!
“松开!”他低吼着,声音嘶哑变形,强行掰开我痉挛的手指。然后,在我完全无法反抗的状态下,他双臂猛地用力,将我整个人从冰冷的地板上捞了起来!
天旋地转!
我像一袋失去骨头的软泥,被他紧紧地、以一种近乎窒息的力道箍在怀里!后背紧紧贴着他剧烈起伏的、滚烫的胸膛,我的侧脸被迫埋进他带着雪松和汗味的颈窝。他的一条手臂铁箍般环住我的腰,另一只手则用力地、带着安抚意味地按在我的后背上。
全方位的、毫无缝隙的紧密拥抱!
“别怕!撑住!”他滚烫的呼吸灼烧着我的耳廓,声音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近乎颤抖的紧绷和……恐惧?环在我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像是要把我揉碎进他的身体里。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几乎要将我撕成碎片的、来自菌丝印记的恐怖剧痛,在这个猝不及防的、紧密到令人窒息的拥抱下,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汹涌的剧痛浪潮猛地一顿!
紧接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磅礴浩瀚的暖流,如同决堤的洪峰,从我们紧密相贴的每一寸肌肤——后背、腰腹、颈侧、手臂——疯狂地奔涌进我的体内!这股暖流强大、霸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所过之处,那肆虐的、冰冷的、如同附骨之疽的侵蚀感和剧痛,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被迅速地、势不可挡地驱散、消融!
“呃……”我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长长的、带着解脱般颤音的呜咽,紧绷到极限的身体骤然放松下来,软软地瘫在他怀里,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剧烈喘息和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冷汗浸湿的头发粘在额角和颈侧。
太……太舒服了……这强大的暖流带来的极致舒适感,几乎让我晕眩。
顾琛的身体也僵硬着,保持着那个禁锢般的拥抱姿势,一动不动。他滚烫的胸膛紧贴着我汗湿的后背,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震动清晰地传递过来,一下,又一下,沉重而急促。他按在我后背上的大手,掌心一片濡湿,不知是我的冷汗,还是他的。
时间仿佛静止了。昏暗的客厅里,只有我们两人粗重交织的喘息声,还有那如同实质般存在的、汹涌澎湃的暖流在静静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秒,也许是几分钟,那磅礴的暖流才开始缓缓减弱,趋于平稳,如同退潮的海水,留下温暖舒适的沙滩。
手腕上的印记彻底安静下来,不再传递任何痛苦或不适。
我逐渐从那种虚脱般的舒适中找回一丝力气和神志。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们此刻的姿势有多么……离谱。
我整个人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坐在他的腿上(?!),后背紧贴他的胸膛,脸颊埋在他颈窝,他的手臂像铁箍一样圈着我……这比电梯里那次壁咚还要亲密一百倍!简直……
“放……放开我!”我猛地挣扎起来,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巨大的羞恼,脸颊烫得快要滴血。
顾琛像是被我的挣扎惊醒了,环抱的手臂瞬间松开。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手脚并用地退到沙发另一头,拉出最远的距离,心脏还在狂跳不止,不敢看他。
顾琛也迅速站起身,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他背对着我,抬手用力地抹了一把脸,肩膀的线条绷得死紧,像是在极力平复着什么。客厅里只剩下我们两人粗重未平的呼吸声,气氛尴尬、暧昧、又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诡异死寂。
刚才那强大的暖流带来的极致舒适感似乎还残留在四肢百骸,与此刻的羞愤和混乱形成了荒谬的对比。
“你……”顾琛终于转过身,声音异常沙哑低沉,目光复杂地扫过我依旧苍白的脸,“……刚才怎么回事?反噬怎么会突然那么强?”
我抱着膝盖蜷缩在沙发角落,努力忽略脸上未退的热度,哑声回答:“不知道……可能……可能最近太累,抵抗力下降了?”这个解释苍白无力,但我实在想不出其他原因。总不可能是因为我挪开那一点距离,惹怒了菌神吧?那香菇头有这么小心眼?
顾琛沉默地盯着我看了几秒,镜片后的眼神晦暗难明,似乎在判断我话里的真实性。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走向厨房。
很快,他端着一杯温水回来,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玻璃杯底磕碰茶几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脆。
“喝了。”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但仔细听,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紧绷。
我看着那杯水,又抬眼看了看他。他站在灯光的阴影里,侧脸的线条依旧冷硬,但湿透的鬓角和微微敞开的领口,透露出刚才那番混乱的痕迹。刚才他抱着我时,那滚烫的体温,那剧烈的心跳,还有那声音里毫不作伪的恐惧和急切……
一个极其荒谬、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如同破土而出的毒蘑菇,猛地撞进我的脑海——
他刚才的反应……太过了。
那不仅仅是怕我出事连累他自己被反噬的恐惧。那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更本能的……恐慌。就像……就像眼睁睁看着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即将在眼前破碎消失一样。
这个念头让我浑身一僵,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又酸又胀,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
我端起水杯,温热的水流滑过干涩的喉咙,却无法浇灭心头那团乱麻。
“你……”我犹豫着,最终还是忍不住,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试探,“……刚才,吓到了吧?”
顾琛的身体似乎极轻微地僵了一下。他没有立刻回答,目光依旧落在远处虚空的一点,侧脸的轮廓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过了好几秒,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才缓缓地、用一种近乎自语般的低沉声音开口,带着一种浓重的、挥之不去的疲惫和……某种我无法解读的情绪:
“林薇……”他叫了我的名字,声音沙哑,“……下次,别乱动。”
他的回答避重就轻,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更深的涟漪。他没有否认恐惧,甚至没有用他一贯的刻薄来掩饰。那句“别乱动”,听起来像是命令,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后怕?
我捏紧了手中的玻璃杯,温热的杯壁熨帖着冰凉的指尖,却无法驱散心底那股莫名涌上的、陌生的悸动和混乱。
那一晚的惊魂拥抱,像一道分水岭。
表面上,一切似乎恢复了“正常”。每晚十点的“战略贴贴”照常进行。我们依旧沉默,依旧尴尬,依旧像执行某种令人厌恶的KPI。但有什么东西,在平静的水面下,悄然改变了。
顾琛似乎……没那么抗拒了?
他不再刻意坐在沙发的最远端。虽然依旧保持着一拳的距离,但那种紧绷的、随时准备弹开的戒备感减弱了。有时,他甚至会在我坐下后,几不可察地朝我这边微微倾斜一点点身体,让手臂的接触面积更大一些。虽然动作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但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手臂传来的温度变化。
最明显的变化是沉默。不再是那种令人窒息的、充满对抗和尴尬的沉默。有时,在贴贴的十分钟里,客厅里只剩下挂钟的滴答声和我们平稳的呼吸。没有刻意寻找话题,也没有在心里疯狂诅咒对方。一种奇怪的、带着点疲惫的平静在滋生。偶尔,我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体完全放松下来时,那种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悠长呼吸。
这种平静……竟然不让人讨厌。
手腕上的菌丝印记传递来的暖意,在这种平静的贴贴中,似乎也变得格外温和、稳定。像冬日午后晒在身上的阳光,舒适得让人昏昏欲睡。
我们之间的“空气墙”也似乎变薄了。在公司,虽然依旧刻意回避,但偶尔在茶水间狭路相逢,眼神错开的瞬间,似乎不再有那种针锋相对的锐利,反而多了一丝……心照不宣的狼狈和无奈?甚至有一次,我抱着一大摞资料差点滑倒,一只大手及时扶住了我的胳膊——是顾琛。他很快松开,面无表情地走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但我看到他耳根似乎……有点红?
日子在这种微妙的变化中滑过。
整整三十天。
尴尬的沉默再次笼罩下来。但奇怪的是,这一次,手腕上印记传来的暖意,似乎比以往我们刻意保持距离时……要稳定和清晰一些?像涓涓细流,虽然微弱,却持续不断地流淌着。
是因为……距离更近?还是因为……经历了刚才那场混乱,连这种沉默的尴尬都显得……不那么纯粹了?
这个念头让我更加心烦意乱。
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地爬行。
“时间到。”顾琛的声音响起,带着如释重负的沙哑。
我们同时弹开,动作比任何一次都要迅速和一致。仿佛那挨着的肩膀是烧红的烙铁。
“我走了。”我抓起自己还在滴水的包,头也不回地冲向门口。只想尽快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和身边这个带来混乱的男人。
“伞。”顾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脚步一顿。
“外面雨大。”他补充道,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情绪。
我回过头。他站在昏暗的灯光边缘,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长柄雨伞,递了过来。脸上没什么表情,湿漉漉的头发垂在额前,遮住了一点镜片后的眼神。
我迟疑了一秒,还是接了过来。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他的掌心,带着微凉的湿意。
“谢谢。”我低声道,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然后迅速拉开门,逃也似的冲进了外面的风雨中。
撑开伞,冰冷的雨水敲打着伞面。我快步走着,手腕上那淡淡的暖意还未完全消散。身后那扇透出暖黄灯光的公寓门,在我身后缓缓关上,隔绝了那个混乱又灼热的夜晚,以及那个……此刻心情同样难以言喻的男人。
电梯事件像一颗深水炸弹,在公司平静(至少表面上)的水面下激起了汹涌的暗流。
第二天一早,我刚踏进办公室,就敏锐地捕捉到了空气中弥漫的异样。原本嘈杂的键盘敲击声和电话铃声似乎都压低了一个度,取而代之的是角落里压抑的窃窃私语和一道道飞快扫过我、又迅速移开的、闪烁着八卦光芒的视线。
茶水间成了信息集散地。我端着杯子进去接水,里面正眉飞色舞交流着的几个女同事瞬间噤声,眼神飘忽,脸上挂着欲盖弥彰的、心照不宣的笑容。
“……真的!小李亲眼看见的!就在电梯里!顾总监那个气势哦……”
“天啊!壁咚!还是湿身壁咚!想想那画面……”
“平时看他俩斗得跟乌眼鸡似的,没想到私下里这么……激烈?”
“啧啧啧,欢喜冤家嘛!小说里都这么写!表面针锋相对,背地里干柴烈火……”
“干柴烈火”四个字像针一样扎进我的耳朵。我面无表情地接满水,转身离开,后背挺得笔直,努力忽略掉身后重新响起的、更加兴奋的议论声。指尖因为用力捏着杯子而微微发白。
顾琛那边显然也没能幸免。好几次我去运营部那边对接工作,隔着磨砂玻璃,都能瞥见他办公室里似乎有人影在晃动,隐约传来刻意压低的笑声和调侃。有一次我甚至在走廊尽头,看到他们部门那个有名的八卦精小王,正眉飞色舞地对着几个人比划着什么,看到我过来,立刻作鸟兽散。
我和顾琛的“王不见王”战术被迫升级到了“视对方为空气”的最高境界。走廊相遇,眼神绝对不产生任何交汇,步伐频率自动调整到完美错开。必要的交流?全部通过冷冰冰、格式化的邮件,连一个多余的标点符号都没有。
“林经理:附件为项目Q3数据汇总,请查收。顾。”
“顾总监:数据已阅,第7项存疑,需补充支撑材料。林。”
公事公办,冰冷高效,完美地诠释着“不熟”两个字。只有我们自己知道,这冰冷的外壳下,每天晚上十点,都有一场不得不进行的、荒诞又煎熬的“战略贴贴”。
流言蜚语像潮湿角落里疯长的霉菌,无声无息地蔓延着,带来一种粘腻的、挥之不去的烦躁感。我努力用高强度的工作来麻痹自己,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那个关键项目上,试图用漂亮的业绩来堵住悠悠之口。
整整三十天。
手腕上那条淡褐色的菌丝印记,在完成最后一次“贴贴”的瞬间,毫无征兆地发生了变化。
那天晚上,是在我家。我们像往常一样,沉默地并肩坐在沙发上,手臂挨着手臂。十分钟的计时即将结束。
就在顾琛手机计时器发出“嘀嘀”轻响的前一秒,手腕上那条陪伴了我一个月、带来无数麻烦和一丝诡异暖意的淡褐色细线,突然散发出一阵极其微弱、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柔和白光!
紧接着,它如同被阳光晒到的薄霜,迅速地、无声无息地消融、变淡……短短几秒钟内,彻底消失不见!皮肤恢复光洁,仿佛那里从未存在过任何东西!
我和顾琛同时感觉到了异样,猛地低头看向各自的手腕。
印记……消失了!
我们愕然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猝不及防的茫然。
束缚……解除了?
那个顶着香菇头、唱着《爱情买卖》的菌神……真的走了?
巨大的狂喜还没来得及涌上心头,顾琛的动作却更快一步。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又像是要掩饰什么,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既然解除了,那……”他语速飞快,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冷淡,眼神飘忽着不敢看我,转身就朝门口走去,“……我走了。”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抓起搭在沙发扶手上的西装外套。
就在他抓起外套的瞬间,动作幅度太大,一个东西轻飘飘地从他西装内侧的口袋里滑落出来,无声地掉落在米白色的地毯上。
是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便签纸。
顾琛毫无察觉,已经快步走到了玄关,手搭在了门把手上。
我的目光却被那张便签纸牢牢吸住。鬼使神差地,我弯下腰,捡起了它。纸张很普通,是公司常用的那种黄色便签纸。展开。
上面是顾琛那标志性的、凌厉而工整的字迹。
没有抬头,没有落款。
只有一行行简洁的日期和时间记录:
9.15 22:00-22:10 林薇家客厅 手臂接触 (备注:她骂人很凶,但印记暖意稳定?)
9.16 22:00-22:10 我家书房 并肩坐 (备注:她靠着我肩膀睡着了3分钟?呼吸很轻。印记暖意+)
>
9.17 22:00-22:10 林薇家沙发 手背轻触 (备注:她今天很累,没说一句话。反噬预警?需注意。)
9.18 22:00-22:10 我家客厅 手臂接触 (备注:电梯事件。接触面积大,暖意峰值。后续需观察。)
9.29 22:00-22:10 林薇家沙发 手臂接触 (备注:她挪开一点,反噬剧痛!紧急拥抱!暖意异常强大,恢复快。安全。)
10.10 22:00-22:10 我家沙发 手臂接触 (备注:平静。暖意稳定。她似乎……没那么抗拒了?)
10.14 22:00-22:10 林薇家沙发 手臂接触 (备注:最后一日。印记消失。)
日期从开始的第一天,到刚刚结束的最后一天,一天不落!详细记录了时间、地点、接触方式,甚至……还有他那些该死的、带着观察性质的备注!
尤其是9月29号那天——“紧急拥抱!暖意异常强大”!还有10月10号那句“她似乎……没那么抗拒了?”!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指尖发麻,大脑一片空白!
原来……原来他一直在记录!像个研究员观察实验对象一样,记录着每一次“贴贴”的数据!记录着我的反应!记录着那该死的暖意强度!记录着……我那些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细微变化?!
什么狗屁共生灵契!什么狗屁迫不得已!
顾琛这个骗子!这个心机狗!他根本就是在……就是在……!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愚弄的怒火瞬间冲垮了理智!我捏着那张便签纸,气得浑身发抖,猛地抬起头,冲着那个已经拧开门把手、即将逃离的背影,用尽全身力气吼了出来:
“顾琛!”
他背影猛地一僵,搭在门把手上的手停住了。
我几步冲到他身后,因为愤怒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声音都在发颤。我把那张便签纸用力拍在他挺括的、还带着一点刚才拥抱余温的背上!
“解释一下?”我把纸塞到他僵硬垂着的手里,声音因为极力压制怒火而扭曲变调,“顾总监真是好记性啊!每天‘被迫’贴贴还不忘做数据分析?!连‘暖意峰值’、‘她没那么抗拒了’都记录得清清楚楚?嗯?!”
顾琛的身体彻底僵成了化石。他没有回头,也没有看那张便签纸,只是死死地攥着门把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都微微凸起。我能看到他后颈的肌肉绷紧,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漫上一层浓重的、无法掩饰的绯红,一直蔓延到衣领深处。
客厅里死寂一片。只有我愤怒的喘息声,和他压抑的、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
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机械的僵硬,转过了身。
那张总是冷峻自持、仿佛戴了完美面具的脸上,此刻精彩纷呈。震惊、慌乱、被戳穿的狼狈、还有一丝……破罐子破摔的窘迫?各种情绪如同打翻的调色盘,混合在一起,让他平日里的精英形象碎了一地。镜片后的眼神更是无处安放,飘忽着不敢直视我喷火的眼睛,最终只能死死地盯着脚下的地毯,仿佛那里突然长出了一朵惊世骇俗的毒蘑菇。
“我……”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干涩地挤出一个字,声音沙哑得厉害。那总是能条理清晰、逻辑严密地驳斥我方案的嘴巴,此刻却笨拙地张合着,半天也吐不出第二个字来。
看着他那副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的样子,看着他通红得几乎要滴血的耳根,再想到便签纸上那些细致入微、甚至带着点……诡异关注的记录……
我心头那把熊熊燃烧的、被欺骗的怒火,像是被猛地泼了一盆冰水,火苗“噗”地一声,灭了。
紧接着,一股更加强烈、更加汹涌的、混合着极度荒谬和某种……近乎于啼笑皆非的情绪,如同火山喷发般直冲天灵盖!
“噗嗤——”
我没忍住。真的没忍住。
一声极其不合时宜的、响亮又短促的笑声,猛地从我嘴里冲了出来!在这死寂又尴尬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和……诡异。
顾琛猛地抬起头,惊愕地看着我,那眼神像在看一个突然精神失常的怪物。
“哈……哈哈哈……”笑声一旦开了闸,就再也收不住了。我扶着旁边的玄关柜,笑得弯下了腰,肩膀不停地抖动。不是开心,是那种被巨大的、荒诞的真相砸中,哭笑不得、又气又恨的狂笑!
“菌神?哈哈……共生灵契?每日贴贴?爱意值?”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指着顾琛手里那张皱巴巴的便签纸,又指着他那张精彩纷呈的脸,“顾琛!你……你这个……心机狗!大骗子!哈哈哈哈……你装得可真像啊!奥斯卡都欠你一座小金人!”
我笑得浑身发软,几乎站不住,只能靠着柜子滑坐到冰凉的地板上。
顾琛依旧僵硬地站在那里,手里捏着那张“罪证”,脸上的表情从极度的窘迫,慢慢变成了一种认命的、生无可恋的麻木。耳根的红晕非但没有消退,反而有向整张脸蔓延的趋势。他看着我坐在地上狂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挫败地闭了闭眼,抬手疲惫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过了好一会儿,我的笑声才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气和因为大笑而酸痛的肚子。我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依旧矗立如雕像、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的顾琛,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
客厅里再次陷入沉默。但这一次,空气里那些剑拔弩张的尴尬和愤怒,似乎被刚才那场失控的大笑冲淡了不少,只剩下一种……精疲力尽的、荒诞的余韵。
我扶着柜子,慢慢站起身。腿还有点发软。
看着顾琛那副“社会性死亡”的绝望表情,一个念头,一个更荒谬、更大胆、带着浓浓报复和试探意味的念头,如同恶魔的低语,在我脑海中疯狂滋生。
我朝他走近一步,在他瞬间绷紧身体、充满警惕的目光中,伸出手——不是拳头,也不是巴掌。
而是用指尖,轻轻地、带着点挑衅的意味,戳了戳他依旧滚烫的、红得不像话的耳垂。
触感温热,带着一点细腻的皮肤质感。
他猛地一颤,像被电击了一样,整个人都弹了一下,惊愕地瞪大眼睛看着我,那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
我收回手,歪着头,学着他平时那副精英做派,慢悠悠地、拖长了调子,清晰地说道:
“喂,顾总监。”
“菌神大人虽然出差了……”
“但今天的‘爱意值’……”
“好像还没刷满哦?”
话音落下的瞬间,顾琛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了。
大学城后街的“时光”咖啡馆,弥漫着烘焙豆子的焦香和慵懒的爵士乐。阳光透过落地窗,在木地板上切割出明亮的光块。我窝在角落一张宽大的沙发里,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平板电脑屏幕上的珠宝设计图稿,心思却早就飘到了九霄云外。
苏晚,我现在的名字。顶着这张“经管院花”的脸,内里却装着一个刚觉醒的、拒绝走剧情的灵魂。是的,我穿书了,穿进了一本叫《校草的心尖宠:甜涩青春》的校园小说里,成了那个结局凄惨的绝美女配。原著里,我应该对男主顾言深痴心一片,然后被他和女主林薇的虐恋情深反复打脸,最终黯然退场。
呵,剧本?撕了!
我现在唯一的兴趣,就是隔壁那个正埋头跟高数作业搏斗的家伙——陆沉舟。
原著的阳光帅气男二,顾言深最好的兄弟,以及……我觉醒后发现的最大的宝藏:一条明明喜欢我,却因为“好兄弟也喜欢她”和“她好像喜欢言深”这种离谱理由,硬把自己憋成榆木疙瘩的纯情忠犬。
他今天穿了件白色套头T恤,衬得他侧脸的线条干净又柔和。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一点专注的眉眼。鼻梁很挺,嘴唇不薄不厚,天然带着点上翘的弧度。此刻他被我拉来咖啡馆和我一起看书,微微蹙着眉,盯着草稿纸上的公式,修长的手指转着笔,阳光落在他身上,暖洋洋的,像一幅安静的美男图。
啧,赏心悦目。比那本狗血小说好看一万倍。
就在我琢磨着是点块芝士蛋糕投喂他,还是直接开口逗逗他时,咖啡馆的门被风风火火地推开了。
“沉舟!苏晚!可算找到你们了!”
顾言深。原男主。他本人确实符合“阳光开朗大男孩”的设定,穿着亮眼的橙色卫衣,笑容灿烂,像个小太阳。可惜,这个小太阳有点……生活不能自理,或者说,习惯了被照顾。
他大步流星走过来,身后跟着一个瘦小的身影——女主林薇。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简单的格子衬衫,怀里抱着一个塞得鼓鼓囊囊的运动背包,顾言深的外套随意地搭在上面,几乎要把她整个人淹没。她走得很吃力,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也有些急促。
顾言深目标明确地冲到我们桌前,一屁股坐在陆沉舟旁边的空位上,顺手就把自己那杯刚买的、超大杯的冰摇柠檬茶放在了桌上,冰块哐当作响。
“累死我了!社团招新那边人山人海!”他大大咧咧地说着,然后很自然地侧过头,对着刚走到桌边、还在微微喘气的林薇伸出手,“包给我吧薇薇,谢了啊!” 语气是挺阳光的,但这动作这语气,完全就是“你帮我拿东西天经地义,现在可以物归原主了”。
林薇默默地把沉重的背包递过去,又把搭在包上的外套小心地取下,叠好放在顾言深旁边的椅子上。她全程低着头,刘海遮住了大半张脸,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在顾言深对面的位置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显得有些局促。
我端起我的热美式抿了一口,压下心头那点“又来了”的不爽。顾言深这人,你说他坏吧,真不至于,就是被家里保护得太好,加上身边总有人,比如以前的我,比如现在的林薇默默帮他处理琐事,养成了点少爷习惯——觉得别人为他做点事理所当然,缺乏了点主动体察和道谢的意识。特别是对林薇,他那种无意识的“使唤”和忽略,在原著里可是给林薇种下了深深自卑的种子。
陆沉舟从题海里抬起头,看到林薇的样子,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刚想开口说什么。
我放下杯子,清脆的一声“咔哒”。目光扫过那个巨大的背包和叠放整齐的外套,最后落在顾言深那张毫无所觉、正要去拿柠檬茶的帅脸上,我脸上扬起一个标准的、无懈可击的微笑,但开口的话,带着点凉飕飕的吐槽意味:
“顾大少爷,您这‘谢谢’说得可真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啊。” 我的语调慢悠悠的,“怎么着?林薇同学是您专属的移动置物架兼挂衣杆?还是说,您这双价值不菲的球鞋自带悬浮功能,从招新广场走过来这段路,没沾地?”
顾言深拿饮料的手顿在半空,一脸懵地看向我:“啊?苏晚你说啥呢?薇薇顺路帮我拿一下怎么了?又不重。” 他甚至还掂量了一下那个背包,“你看,这不很轻嘛?”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单手掂量和林薇抱着走一路的差别。
林薇的头垂得更低了,手指绞着衣角。
轻你个大头鬼!你自己抱着走十分钟试试?我内心疯狂刷屏,林薇这小身板都快被压垮了好吗!这直男思维真是没救了!
陆沉舟放下了笔,脸上的表情淡了些,看着顾言深:“言深,从广场到这,走路得十几分钟。这包不轻。”
顾言深这才后知后觉地看了看林薇微红的脸颊和额头的汗,又掂了掂手里的包,表情有点讪讪:“呃……是吗?我没注意……薇薇,辛苦了哈。” 这句“辛苦了”比起刚才那句顺口的“谢了”,显得生硬又没什么诚意,更像是一种被点破后的敷衍。
我直接翻了个白眼,懒得再跟他车轱辘话。火力转向林薇。
“林薇,” 我叫她的名字,声音放平了些。她身体一颤,怯怯地抬起眼,那双小鹿般的眼睛里带着点不安和迷茫。我看着她,语气认真,没有说教,更像是朋友间的提醒:“下次,别那么‘顺手’。帮人是情分,不是本分。尤其是对这种连东西多重都感觉迟钝的家伙。” 我意有所指地瞥了顾言深一眼,他正有点不自在地摸着鼻子。“觉得重了,累了,或者单纯不想帮,就直接说‘顾言深你自己拿’。别委屈自己,懂吗?你的感受也很重要。”
林薇怔怔地看着我,那双总是带着怯懦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我的身影,里面翻涌着惊讶、困惑,还有一丝被什么东西轻轻触动的微光。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顾言深有点坐不住了,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喂,苏晚,你够了啊!我跟薇薇之间的事,用不着你……”
“怎么用不着?” 陆沉舟突然开口,声音不高,但带着一种少有的平静的力度。他看向顾言深,眼神清澈却也认真:“言深,苏晚说得对。林薇帮了你,道谢是基本的。而且,”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林薇,“下次,自己的东西,尽量自己拿吧。太重或者不方便,可以提前说,大家都能搭把手。” 他这话说得很温和,但意思很明白:别总下意识地就丢给林薇。
顾言深被自己最好的兄弟也点了,这下真有点下不来台了。他看看陆沉舟,又看看我,再看看低着头沉默不语的林薇,脸上有点挂不住,憋了半天,才对着林薇的方向,声音比刚才清晰了一点,也更别扭了一点:“……知道了。下次……下次我自己拿。嗯……刚才,真谢了,林薇。”
最后那句“真谢了”,虽然还是有点别扭,但总算有了点实质内容。
林薇猛地抬起头,眼睛微微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顾言深。她似乎想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嘴唇抿了抿,最终,一个极其细微、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在她嘴角漾开,又迅速消失。她低下头,很小声地“嗯”了一下。
我看着这别扭的进展,内心撇撇嘴:革命尚未成功啊同志!不过,总算迈出了从‘理所当然’到‘哦原来要道谢’的第一步,也算进步了?
目的基本达到,再待下去看顾言深那张尴尬脸也没意思。我利落地收拾起平板和笔记本,站起身。
“行了,你们慢聊。我还有设计稿要赶。” 我拿起账单,“这顿我请了,感谢顾大少爷终于学会了使用‘谢谢’这个词汇,值得纪念。” 我故意说得一本正经。
顾言深:“……” 他被噎得说不出话。
陆沉舟忍不住低笑出声,肩膀微微耸动。他看着我,那双狗狗眼里满是无奈的笑意,还带着点纵容。我看着他帅气的侧脸,阳光给他睫毛镀上一层金边。啧,认真的男人果然帅。我心念一动,微微俯下身,凑近他耳边。他身上有干净的皂粉味,混合着一点阳光晒过的暖意。
“喂,陆沉舟,” 我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刚吐槽完人的慵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刚才……挺有原则的嘛。” 我的气息轻轻拂过他耳廓。
肉眼可见的,陆沉舟的耳尖“唰”地一下红了,像滴进了红墨水。他握着笔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泛白,整个人僵在椅子上,连呼吸都屏住了。他不敢抬头,只是胡乱地“嗯”了一声,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脖子根都开始泛红。
目的达成。我心情愉悦地直起身,冲还在尴尬中的顾言深和若有所思的林薇挥挥手:“走了,拜拜!”
留下身后一个顶着一张熟透番茄脸、心跳如雷、完全无法继续解题的陆沉舟,一个还在努力消化“道谢”和“被怼”滋味的顾言深,以及一个坐在那里,目光在我离开的方向和顾言深之间游移,眼神里第一次没了那种怯懦的躲闪,反而多了一点……思考神色的林薇。
走出咖啡馆,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我伸了个懒腰,感觉神清气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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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篮球场边,陆沉舟穿着火红的球衣,额发被汗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正和队友们嘻嘻哈哈地复盘刚才的比赛。跳跃、奔跑、传球、投篮,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笑容灿烂得晃眼,像一颗活力四射的小太阳,把初秋的微凉都驱散了。
我抱着几本厚厚的艺术史参考书,慢悠悠地晃到球场边。陆沉舟眼尖,立刻从人群中脱离出来,几个大步就跑到我面前,带起一阵带着汗水和阳光味道的风。
“苏晚!来看球?”他眼睛亮晶晶的,笑容毫无保留,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额角的汗珠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带着点野性的性感。
“路过,”我扬了扬手里的书,“刚从图书馆出来,打算回宿舍。你们打得挺激烈啊。” 我目光扫过他球衣下结实的手臂线条,啧,运动系阳光少年,果然养眼。
“还行还行!”他咧嘴笑,自然地伸手就要接过我怀里那几本堪比砖头的书,“重不重?我帮你拿回去!” 动作流畅又自然,带着一种“这活儿就该我干”的理所当然的体贴。
我下意识想躲开:“不用,又不远……”
“跟我客气什么!” 他不由分说,轻松地把那摞书从我怀里“抢”了过去,掂了掂,还冲我做了个鬼脸,“哇,苏大学霸,你这知识的分量够沉啊!压垮了我可赔不起!”
我被他逗笑,也懒得争了:“行吧,那就辛苦我们陆大搬运工了。” 看着他抱着书,手臂肌肉微微绷起的样子,确实……挺赏心悦目的。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疲惫又带着点无奈的声音插了进来。
“沉舟!苏晚!等等我!”
顾言深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里拎着个运动包,脸上也带着运动后的红晕。他身后,林薇依旧像个小尾巴,不过这次她怀里只抱着顾言深那件亮橙色的卫衣外套,看起来轻松多了。
“累死我了!”顾言深把包往地上一放,抹了把汗,习惯性地就朝林薇伸出手,“薇薇,水给我。”
林薇动作顿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想去掏包里的水,手指刚碰到瓶身,却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来。她抬起头,飞快地看了我一眼,又迅速低下头,但这次,她没有立刻递水,反而小声地、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迟疑开口:“水……在包里……你自己拿一下?”
声音不大,还有点抖,但清晰可闻。
顾言深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脸上表情空白了一瞬,似乎没反应过来。他大概习惯了林薇默默递上一切,这小小的拒绝让他有点懵。
陆沉舟抱着书,站在我旁边,挑了挑眉,看好戏似的没说话。
我内心的小人已经开始鼓掌:好!林薇同志,有进步!虽然声音小得像蚊子,但反抗的号角已经吹响了!
顾言深回过神,有点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自己弯腰去拉运动包的拉链,嘴里还嘟囔着:“哦……行,自己拿就自己拿。” 他拿出水瓶,咕咚咕咚灌了几口,然后看向林薇,表情有点别扭,但还是努力挤出一句:“谢了啊……嗯……帮我拿衣服。” 虽然还是有点生硬,但比昨天咖啡馆里那句敷衍的“辛苦了”听起来顺耳多了。
林薇抱着衣服的手指紧了紧,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阳光照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投下小片阴影,但我似乎看到她嘴角抿了一下,一个非常非常微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陆沉舟看着这别扭的互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阳光开朗的笑声打破了这点微妙的尴尬。他用手肘撞了一下顾言深:“行啊言深,进步神速!都会说两遍谢谢了,值得表扬!” 语气是十足的调侃。
顾言深被他笑得有点恼羞成怒,瞪了他一眼:“滚蛋!喝水都堵不住你的嘴!” 他转头看向我,试图转移话题,“苏晚,晚上学生会聚餐,迎新晚会筹备组,你和沉舟都来啊?就在后街新开那家烤鱼店。”
陆沉舟立刻接话,眼睛亮亮地看着我:“对啊苏晚,一起来呗?那家店听说味道不错!” 他抱着书的样子像个大型的、等待投喂的犬科动物。
“行啊。”我爽快答应。这种集体活动,正好观察下林薇的状态。
顾言深松了口气,像是完成了任务:“那行,七点,别迟到!薇薇,走了,回宿舍换衣服。” 他招呼林薇,这次没再使唤她拿包,自己拎起了运动包。
林薇抱着衣服,默默跟在他身后。走了几步,她突然回过头,飞快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不再是之前的怯懦和躲闪,里面似乎多了一点……好奇?还有一丝极淡的、像是找到了某种参照物的茫然?
我冲她微微弯了弯嘴角。她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立刻转回头,加快了脚步。
“看什么呢?”陆沉舟好奇地凑近我,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只看到顾言深和林薇远去的背影。
“没什么,”我收回目光,落在他阳光帅气的脸上,心情莫名很好,“看某只大型犬当搬运工当得挺开心。”
陆沉舟立刻挺直腰板,抱着书的手臂还故意用力绷了绷,展示了一下线条(虽然抱着书也展示不了太多),笑得一脸得意:“那是!为苏大小姐服务,荣幸之至!怎么样,我这服务态度,五星好评?”
阳光落在他带笑的眉眼上,整个人都闪闪发光,充满了少年人特有的干净爽朗和蓬勃朝气。他抱着书走在我身边,高大的身影替我挡掉了大半下午后的斜阳,嘴里还兴致勃勃地跟我安利那家烤鱼店的招牌菜,语气轻快又活泼。
看着他这副活力满满、阳光开朗的样子,再想想原著里那个因为暗恋无果而最终变得沉默忧郁的男二,我只觉得心头一片舒畅。这才是陆沉舟该有的样子。
“喂,陆沉舟。” 我停下脚步,侧过身面对他。
“嗯?” 他立刻停下,低头看我,眼神专注,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笑意,像个等待指令的大狗狗。
我微微踮起脚尖,凑近他。他身上运动后的汗味混合着阳光的味道,并不难闻,反而有种蓬勃的生命力。我的目光落在他因为刚运动完还泛着健康红晕的脸颊上,带着点戏谑的笑意,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钻进他耳朵里:
“你这么阳光开朗,又这么乐于助人……” 我故意拖长了调子,看着他明亮的狗狗眼里慢慢浮起一丝熟悉的、带着点警觉和期待的羞赧,才慢悠悠地补上后半句,“……是不是特别招女孩子喜欢啊?”
轰——!
阳光开朗的笑容瞬间凝固在陆沉舟脸上。紧接着,那抹熟悉的、从耳根开始蔓延的绯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占领了他整张俊脸!甚至连脖子都没能幸免。他抱着书的手臂都僵了,眼神慌乱地开始乱飘,就是不敢看我,说话又开始结巴:
“你……你胡说什么!哪……哪有!我……我就是……就是……” 他“就是”了半天也没“就是”出个所以然,整张脸憋得通红,连阳光开朗的人设都快绷不住了,只剩下纯情大男孩被戳中心事的慌乱无措。
看着他这副熟透的番茄模样,我心情大好,伸手拍了拍他结实的小臂,嗯,手感依旧不错:“行啦,紧张什么。夸你呢!继续保持啊,陆·阳光开朗·乐于助人·沉舟同学!” 我故意把每个词都咬得很重。
说完,我迈着轻快的步子往前走,留下身后一个抱着书、顶着大红脸、心跳快得要从嗓子眼蹦出来、完全不知所措的陆沉舟,在夕阳下独自凌乱。
嗯,阳光开朗忠犬的直球投喂日常,果然令人身心愉悦。
至于晚上的聚餐?唔,看看林薇的“反抗”初体验效果如何,顺便……给某只还没完全开窍的忠犬,再添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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烤鱼店的烟火气混杂着花椒、辣椒的霸道香气,热烈地扑面而来。迎新晚会筹备组的聚餐定在二楼一个大包间,几张方桌拼在一起,十几号人吵吵嚷嚷,热闹非凡。
我和陆沉舟到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大半。顾言深作为文体部长,正被几个人围着讨论节目单,他穿着件新潮的涂鸦卫衣,阳光帅气的脸上带着点组织者的认真。林薇坐在他斜对面的角落,依旧穿着那件格子衬衫,手里捧着杯柠檬水,安静地听着大家说话,偶尔小口抿一下水,像只容易受惊的小动物。
“苏晚!沉舟!这边!”顾言深眼尖地招呼我们,拍了拍他旁边特意留出的两个空位。
陆沉舟抱着我的书一路当搬运工,这会儿额角还带着点薄汗,笑容却比包间里的灯光还亮。他毫不客气地把我那摞“知识的分量”放在靠墙的空椅子上,然后拉开顾言深旁边的椅子,却没立刻坐下,而是很自然地侧身,示意我先坐:“苏晚,你坐里面吧,这边靠窗,空气好点。” 他动作流畅,体贴得理所当然,脸上依旧是那种毫无阴霾的阳光笑容。
“谢啦。”我从善如流地坐下,目光不经意扫过斜对面的林薇。她也正看过来,对上我的视线,像是被烫到一样立刻垂下眼,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水杯壁。
陆沉舟在我旁边坐下,长腿在桌子底下舒展不开,有点委屈巴巴地蹭了一下我的小腿。他浑然不觉,兴致勃勃地拿起菜单:“饿死我了!苏晚,看看想吃什么?他们家的香辣湄公鱼听说绝了!” 他把菜单推到我面前,自己凑过来看,清爽的洗发水味道混合着他身上那种特有的阳光气息,暖暖地笼罩过来。
顾言深探过头,加入了点菜讨论:“必须香辣!再加个蒜蓉粉丝虾!薇薇,你吃什么?” 他习惯性地转头问林薇。
林薇身体微微绷紧,握着杯子的手指收紧。她飞快地抬眼看了下顾言深,又迅速低下头,声音细弱:“我……我都行。”
又是“都行”。我内心的小雷达滴滴作响。
“都行可不行,”我放下菜单,声音不大,刚好能让这一小片区域的人听清。我看向林薇,语气带着点朋友间闲聊的自然,“林薇,别客气。看看菜单,有没有忌口的或者特别想吃的?烤鱼口味挺多的,豆豉的、泡椒的、酸菜的,或者你想吃清淡点,点个不辣的清江鱼也行。” 我故意把选择说得具体,给她搭个台阶。
林薇抬起头,那双小鹿般的眼睛里带着点茫然和挣扎。她看看菜单,又看看顾言深,再看看我。顾言深正被旁边一个女生拉着问舞台灯光的事,没太注意这边。我的目光平静地回视她,带着点鼓励。
她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像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声音虽然还是很小,但比刚才清晰了一点:“……我……我不能吃太辣的。” 说完,她立刻低下头,像是犯了什么错,耳根悄悄红了。
“哦对!” 顾言深像是才想起来,猛地一拍脑门,有点懊恼地看向林薇,“差点忘了!薇薇你吃不了辣!” 他语气里带着点后知后觉的恍然,转向我,“那就点个豆豉的吧?或者泡椒?泡椒应该没那么辣?”
大哥,泡椒也是辣的好吗!我内心吐槽,这观察力……林薇跟他认识快一年了吧?
“豆豉吧,”我直接拍板,“豆豉咸香,不辣,适合大多数人。” 我看向林薇,“林薇,豆豉的行吗?”
林薇飞快地点点头,小声说:“……行。”
“那就豆豉湄公鱼!再加蒜蓉粉丝虾、干锅花菜、红糖糍粑……”陆沉舟麻利地报着菜名,最后还不忘问一句,“饮料呢?苏晚你喝什么?还是芋泥波波?”
“今天换换口味,柠檬养乐多吧。”我说。
“好嘞!”陆沉舟应得爽快,然后看向林薇,“林薇呢?喝什么?”
林薇似乎没想到会被单独问到饮料,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顾言深。顾言深正忙着回微信消息,头也没抬地随口说:“给她也来个柠檬养乐多吧,跟我一样。”
林薇张了张嘴,那句“我想喝酸梅汁”在舌尖滚了滚,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只是默默地又低下了头。
我眯了眯眼。顾言深这“替人做主”的毛病,真是根深蒂固。
陆沉舟也皱了下眉,他看看林薇,又看看忙着回消息的顾言深,没说什么,直接对服务员说:“一杯柠檬养乐多,一杯冰镇酸梅汁。” 他声音清朗,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干脆。
林薇猛地抬起头,惊讶地看着陆沉舟。
陆沉舟冲她露出一个安抚的、阳光十足的笑容,解释道:“我猜你可能想喝点解腻的?酸梅汁正好。柠檬养乐多太甜了,跟烤鱼不搭。” 他语气自然,仿佛只是做了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丝毫没有“替顾言深做主”的尴尬。
林薇看着那杯很快被放到她面前的、冒着丝丝凉气的酸梅汁,又看看陆沉舟坦荡温暖的笑容,最后目光落在我带着点赞许的脸上。她嘴唇动了动,最终没说什么,只是拿起吸管,小心地戳开塑封,小口吸了一下。冰凉的、酸甜适中的液体滑入喉咙,她轻轻舒了口气,一直微蹙的眉头似乎都舒展了一些,握着杯子的手也放松了。
顾言深回完消息,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林薇面前不是柠檬养乐多:“咦?薇薇你怎么喝酸梅汁了?”
陆沉舟一边给我倒水,一边头也不抬地接话:“我点的。柠檬养乐多太甜,配烤鱼腻。酸梅汁解腻,挺好。” 他语气随意,仿佛在讨论天气。
顾言深“哦”了一声,也没多想,拿起自己那杯柠檬养乐多喝了一大口,然后被冰得龇牙咧嘴。
我看着林薇小口喝着酸梅汁,偶尔抬起眼,视线会在我和陆沉舟之间悄悄游移,眼神里不再是单纯的怯懦,多了点观察和思考的意味。嗯,看来“点菜事件”和“饮料事件”给她的小小冲击,正在发酵。
烤鱼很快上桌,巨大的铁盘里,鲜嫩的鱼肉浸在浓郁的豆豉汤汁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香气四溢。大家纷纷动筷,气氛更加热烈。
陆沉舟是绝对的“行动派”。他拿起公筷,目标明确地开始“工作”。第一筷子,精准地夹起一大块鱼背上最嫩、刺最少的部分,稳稳当当地放进了我面前的碟子里。
“尝尝,小心烫。” 他眼睛亮亮的,带着点期待地看着我,仿佛这鱼是他亲手钓上来烤好的。
“谢啦。” 我毫不客气。
紧接着,他筷子一转,又从锅里捞起一块同样饱满的鱼腩肉,这次,目标是我旁边的林薇。
“林薇,这块也不错,没什么小刺。” 他动作自然流畅,脸上依旧是那副阳光爽朗、毫无杂念的表情,仿佛照顾同桌的女生吃饭是天经地义的事。
林薇明显愣了一下,看着碟子里那块油亮的鱼肉,受宠若惊般连忙小声说:“啊……谢谢……谢谢沉舟哥。” 她的脸微微有点红。
顾言深正埋头跟一块带刺的鱼肉奋斗,闻言抬起头,看到林薇碟子里的鱼肉,又看看陆沉舟,表情有点古怪。他大概是想说点什么,比如“薇薇我来帮你夹”,但看到陆沉舟那坦坦荡荡、纯粹就是“分个菜”的表情,又觉得说出来好像显得自己特别小心眼,于是憋了回去,闷头继续挑刺。
陆沉舟完全没注意顾言深的心理活动,他给自己夹了块鱼尾巴,他好像就喜欢啃骨头多的地方?
我吃着碗里鲜嫩的鱼肉,看着陆沉舟忙前忙后、阳光开朗的样子,再看看顾言深那副有点别扭又说不出的样子,以及林薇小口吃着鱼、偶尔偷偷瞄我们的模样,只觉得这顿饭吃得格外……有意思。
酒过三巡,气氛更加放松。话题渐渐从正儿八经的晚会筹备,转向了八卦闲聊。
“哎,你们听说没?隔壁学院那个系花,好像跟她们篮球队长在一起了!”
“真的假的?不是一直传她喜欢顾言深吗?”
“啧,顾大校草行情太好,人家等不起呗!”
“哈哈哈言深,压力大不大?”
几个男生嘻嘻哈哈地起哄。顾言深被调侃,倒也不恼,反而有点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半开玩笑地甩了下头发:“压力?不存在的!哥们儿这叫魅力太大,没办法!” 阳光开朗大男孩的自信,或者说自恋展露无遗。
林薇坐在他对面,安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小口喝着酸梅汁。但我注意到,她的目光没有像以前那样黏在顾言深身上,反而有些放空,似乎在想着什么。
陆沉舟正跟旁边一个男生讨论篮球赛,闻言转过头,笑着捶了顾言深肩膀一下:“少嘚瑟!小心翻车!” 他语气熟稔,带着兄弟间的调侃。
“翻什么车?”顾言深不服气,“哥们儿行情好着呢!对吧薇薇?” 他习惯性地cue了一下林薇,似乎想寻求一点认同感。
林薇被突然点名,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抬起头。所有人的目光或多或少都落在了她身上。她的脸瞬间涨红,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眼神慌乱地四处躲闪。
顾言深期待地看着她,等着她像往常那样,小声地附和一句“嗯”或者“是”。
包间里安静了一瞬。
林薇的嘴唇动了动,几次想开口,却又像被什么堵住。她的目光扫过顾言深带着笑意的脸,又飞快地掠过陆沉舟坦荡的表情,最后,落在我平静注视她的眼睛上。那眼神里没有催促,没有压力,只有一种无声的询问:你想说什么?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几秒。
终于,林薇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虽然还是带着颤,却清晰地响起在略显安静的包间里:
“……我……我不知道。” 她说完,立刻像鸵鸟一样把头埋得更低,几乎要缩进椅子里。
“噗——咳咳!” 坐在我对面的一个男生没忍住,刚喝进去的饮料差点喷出来。
“哈?” 顾言深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一脸“我是谁我在哪我听到了什么”的懵逼。
其他人都愣住了,看看林薇,又看看顾言深,表情微妙。
陆沉舟也愣住了,随即,他像是明白了什么,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眼睛弯成了月牙,肩膀一耸一耸的,明显在憋笑。他偷偷朝我眨了眨眼,眼神里充满了“干得漂亮”的戏谑。
顾言深被这出乎意料的回答噎得够呛,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表情有点挂不住,干巴巴地说:“……啊?不知道?这有什么不知道的……”
“就是不知道嘛。”林薇的声音更小了,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倔强,头还是没抬起来,“我又不是……不是行情检测仪……” 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喉咙里。
“噗哈哈哈!” 这下不止陆沉舟,好几个同学都没忍住笑了出来。这回答,配上林薇那副羞愤欲死的模样,反差萌得有点可爱。
顾言深彻底傻眼了。他看着林薇低着的头顶,又看看周围憋笑的同学,最后目光落在我和陆沉舟身上。陆沉舟正努力板着脸,但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我则一脸“你看我干嘛?人家实话实说而已”的无辜表情。
“行……行吧!” 顾言深有点挫败地抓了抓头发,第一次在林薇这里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让他有点不适应,但又说不出什么,只能自己找台阶下,“算了算了,喝酒喝酒!不对,喝饮料!” 他端起自己的柠檬养乐多,咕咚灌了一大口。
这个小插曲很快被其他话题带过,包间里重新热闹起来。
聚餐结束,一群人吵吵嚷嚷地往外走。晚风带着凉意,吹散了身上的烟火气。
顾言深和林薇走在前面。顾言深似乎还在为刚才的事有点耿耿于怀,步子迈得有点快。林薇抱着自己的小包,默默跟在后面,努力跟上他的脚步,但显然有些吃力。
“顾言深,”我扬声叫住他,声音在安静的街道上格外清晰,“走那么快干嘛?赶着投胎啊?”
顾言深停下脚步,转过身,路灯下他的表情有点不耐烦:“又怎么了?”
我没理他,直接看向后面小跑了两步才跟上、气息有点不稳的林薇:“林薇,你住哪栋楼?”
林薇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我住梅园7栋。”
“哦,跟我们不同路。”我点点头,然后对顾言深说,“你住竹园吧?正好顺路送送林薇。天晚了,女孩子一个人走不安全。” 我的语气理所当然,带着点不容置疑。
顾言深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瞪大了眼睛:“我送她?” 他看看林薇,又看看我,“她……她自己能回去啊,又不远!” 他显然没把这当成自己的责任。
林薇立刻摆手:“不……不用麻烦的……我自己可以……”
“可以什么可以?” 我打断她,语气带着点朋友间的“嫌弃”,“梅园那边路灯暗,上次还听说有小情侣在那吵架差点打起来,你一个人走多不安全?” 我故意说得严重了点,“顾言深,你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生,送女生回个宿舍怎么了?能累着你?还是说……你怕黑?” 我挑眉,用上了激将法。
“谁怕黑!”顾言深果然被激到了,梗着脖子反驳。他看看我,又看看旁边抱着手臂看好戏的陆沉舟,再看看低着头、手指绞着包带的林薇,最终认命般地叹了口气,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行行行!送!送送送!真是服了你了苏晚!” 他语气很冲,但还是转身,对着林薇,语气硬邦邦地说,“……走吧。”
林薇抬起头,看看一脸不情愿的顾言深,又看看我和陆沉舟,眼神复杂。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小声说了句:“……谢谢言深哥。” 然后默默地跟在了顾言深身后。顾言深步子明显放慢了一些。
看着他们一前一后、气氛别扭地走向梅园方向,我满意地收回目光。
“啧啧,苏老师调教有方啊。” 陆沉舟凑到我身边,路灯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他嘴角噙着笑,狗狗眼里满是促狭,“连言深这种‘生活九级残障’人士都开始履行‘护送’义务了。”
“这叫拨乱反正,基础素质教育。” 我一本正经地纠正,和他并肩走在回竹园的路上。夜晚的校园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我们两人的脚步声。
“是是是,苏老师说得对!” 陆沉舟从善如流,语气带着点哄小孩的纵容。他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步子迈得不大,配合着我的速度。晚风吹起他额前几缕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英挺的眉骨,侧脸在路灯下轮廓分明,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爽帅气。
“对了,” 他突然想起什么,转过头看我,眼睛亮亮的,“迎新晚会,我们院要出个节目,文体部抓壮丁,我被抓了。” 他语气有点无奈,又带着点小兴奋。
“哦?什么节目?不会是你之前给我表演过的三步灌篮吧?”
“当然不是!” 陆沉舟立刻反驳,脸上带着点“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小骄傲,“这次是乐队!摇滚乐队!” 他声音拔高了一点,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乐队?” 我有点惊讶,“你还会玩乐器?”
“吉他!” 他比了个弹吉他的动作,神采飞扬,“高中瞎玩过,水平一般般。这次跟几个哥们儿凑了个草台班子,打算整首嗨一点的!” 他整个人都鲜活起来,路灯下,那双狗狗眼亮得惊人。
“行啊陆沉舟,深藏不露啊!” 我真心实意地夸赞,“什么歌?需要观众吗?”
“必须需要!” 他立刻接话,眼神热切地看着我,“下周三晚上,三号排练厅,第一次合练!苏晚,你来当第一个观众,给我们提提意见?” 他语气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像只捧着心爱玩具等待主人夸奖的大狗。
看着他闪闪发亮的眼睛,我忍不住笑了:“好啊。不过意见可能很毒舌哦,陆吉他手做好心理准备。”
“不怕!” 陆沉舟立刻挺直腰板,笑容灿烂得晃眼,“苏老师的毒舌,那是金玉良言!求之不得!”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那个……你要是觉得吵,或者……或者不好听……随时可以走,不用勉强!” 他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放心,” 我停下脚步,侧身面对他。我们已经走到了宿舍楼下。暖黄的路灯光线柔和地洒落。我微微仰起脸,看着他因为兴奋和期待而格外生动的眉眼,嘴角勾起一个狡黠的弧度,“只要陆吉他手在台上够帅,再难听我也能忍。”
轰——!
“苏……苏晚!你……你又……!” 他“又”了半天,憋出一句,“……我……我尽量……不……不难听!” 说完,他像是再也承受不住这直球的“暴击”,飞快地丢下一句“我……我先上去了!周三别忘了!”,然后像被踩了尾巴的兔子,转身就冲进了宿舍楼大门,速度快得带起一阵风。
接下来的几天,校园生活平静中带着点小波澜。
顾言深和林薇之间的气氛明显变得有点……微妙。不再是以前那种顾言深单方面主导、林薇默默跟随的模式。顾言深似乎真的在努力“调整”,虽然笨拙得让人发笑。
比如,在图书馆偶遇。林薇抱着一摞书去还,顾言深正好也在,他犹豫了一下,破天荒地主动伸手:“……书给我吧,我帮你放回去?” 语气有点生硬,像是在完成什么艰巨任务。
林薇吓了一跳,抱着书的手紧了紧,下意识地摇头:“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给我!” 顾言深像是跟自己较劲,语气更硬了,直接上手去拿。
林薇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强势动作弄得有点懵,下意识地松了手。顾言深接过那摞书,转身就往还书台走,步子又快又大,仿佛抱着的是定时炸弹。留下林薇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表情复杂。
再比如,在食堂排队。林薇端着餐盘,顾言深排在她后面。轮到她打菜时,她看着琳琅满目的菜品,犹豫不决。顾言深在后面等了几秒,有点不耐烦地催促:“快点啊,后面还有人呢!”
林薇身体一僵,手指捏紧了餐盘。
这时,顾言深像是猛地想起了什么,表情瞬间变得极其不自然,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把声音放平缓(虽然听起来还是有点别扭):“……那个……你慢慢挑,不着急。”
林薇诧异地回头看了他一眼,顾言深立刻别开脸,假装看墙上的菜单。林薇抿了抿唇,最终还是点了两个素菜。
这些小变化,都被我看在眼里。顾言深像是在努力模仿一种“尊重”和“体贴”的行为模式,但骨子里的少爷习气和急躁让他做得磕磕绊绊,效果也时好时坏。林薇则像一只小心翼翼伸出触角的小蜗牛,一边困惑地接收着顾言深这些忽冷忽热、笨拙无比的“信号”,一边又忍不住被我和陆沉舟之间那种自然、轻松、甚至有点“打打闹闹”的相处方式所吸引。她看我们的眼神,好奇的成分越来越多。
而我和陆沉舟这边,则完全是另一种画风。
周三晚上,三号排练厅。
推开厚重的隔音门,震耳欲聋的电吉他声浪混合着鼓点瞬间将我淹没。不大的排练室里,灯光有些昏暗,几个男生正投入地演奏着。陆沉舟站在最前面,背着一把深蓝色的电吉他。他微微低着头,额发被汗水打湿,几缕贴在额角。修长有力的手指在琴弦上快速扫过,带出一连串流畅而充满力量感的音符。他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不再是平时那个笑容阳光的大男孩,而是带着一种沉浸其中的、近乎锋利的专注。身体随着节奏微微晃动,灯光勾勒出他绷紧的下颌线和专注的侧脸轮廓,汗水顺着颈侧滑落,充满了野性的张力和……该死的性感!
我靠在门边的墙上,抱着手臂,安静地看着。不得不说,这家伙在舞台上,确实有股吸引人的劲儿。虽然技术确实如他所说,不算顶尖,偶尔还有一两个小磕绊,但那股投入的热情和青春的热血感,弥补了技巧的不足。
一曲终了,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余音在排练室里回荡。
“呼——!” 鼓手甩了甩酸痛的胳膊。
“怎么样怎么样?没出大错吧?” 贝斯手紧张地问。
“沉舟!刚才那段solo帅炸了!” 主唱是个留着半长发的男生,兴奋地拍着陆沉舟的肩膀。
陆沉舟这才抬起头,脸上带着剧烈运动后的红晕和兴奋的笑容。他随手拨了一下额前湿漉漉的头发,目光扫过门口,看到我,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盛满了星光。
“苏晚!” 他放下吉他,几步就跨了过来,带着一身热气和摇滚青年特有的活力,“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吵?” 他语气有点忐忑,但更多的是期待被评价的兴奋,脸上是毫无保留的灿烂笑容,又变回了那只阳光大金毛。
排练室里的其他几个人也看了过来,眼神带着善意的好奇。
“吵是挺吵的,” 我实话实说,看着他那双亮晶晶的、带着点紧张和期待的狗狗眼,话锋一转,“不过……”
“不过什么?” 他立刻追问,身体微微前倾,像只等待投喂的大型犬。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因为专注演奏而显得格外生动的脸,汗水浸湿的鬓角,还有那双盛满了期待的眼睛,恶作剧的心思又冒了出来。我微微踮起脚尖,凑近他耳边。排练室里还有其他人,但音乐刚停,大家都在各自休息,我们的动作并不算太引人注目。
“不过……” 我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笑意,气息轻轻拂过他敏感的耳廓,“陆吉他手在台上甩头发的样子……”
陆沉舟的身体瞬间绷紧,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泛红。
我满意地看着那抹迅速蔓延的绯色,慢悠悠地吐出后半句:
“……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轰——!
刚刚还沉浸在摇滚热血中的吉他手,瞬间被打回纯情男生的原型。整张脸连同脖子都红透了,像只煮熟的虾子。他猛地后退一步,眼神慌乱地不敢看我,手都不知道往哪放,结结巴巴地反驳:“什……什么甩头发!我那是……是……弹得太投入了!汗水……汗水进眼睛了!” 他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着,配上那张爆红的脸,引得旁边几个乐队成员都发出了善意的哄笑声。
“沉舟,脸这么红?热啊?” 主唱故意调侃。
“就是!苏晚学姐夸你呢,害羞啥!” 鼓手也跟着起哄。
陆沉舟被他们笑得更加手足无措,恼羞成怒地吼了一句:“滚蛋!练你们的去!” 然后抓起旁边的矿泉水瓶,拧开盖子就猛灌了几口,试图用冰凉的水压下脸上的热度,可惜效果甚微。
我看着他这副窘迫又可爱的样子,心情大好,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行了,别贫了。刚才第二段副歌进鼓点的时候,贝斯好像慢了一点点?衔接有点不自然。”
我的话题转得很快,从调戏直接切入了专业(伪)点评模式。
陆沉舟愣了一下,脸上的红晕还没褪去,但眼神立刻变得认真起来。他放下水瓶,看向贝斯手:“老周,刚才那段?”
贝斯手仔细回想了一下,点点头:“好像是有点……我再来一遍试试?”
“行!” 陆沉舟立刻拿起吉他,刚才的窘迫瞬间被抛到脑后,又进入了那种专注的音乐状态,“从Bridge后面进,准备!”
排练室里很快又响起了充满活力的音乐声。
我坐在角落,看着陆沉舟在音乐中重新焕发光彩,和队友们热烈地讨论、修正、再演奏。汗水浸湿了他的后背,但他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真实、那么有感染力,充满了少年人的热爱和执着。
阳光开朗,热爱生活,有自己喜欢并投入的事情,还有一撩就脸红的纯情……这样的陆沉舟,简直闪闪发光。
排练结束已经快十点了。走出排练厅,晚风带着深秋的凉意。
“冷吗?”陆沉舟走在我身边,他刚剧烈运动完,身上还冒着热气,看我缩了缩脖子,很自然地把自己的薄外套脱了下来,递给我,“披上吧,别着凉。”
“谢啦。”我没客气,接过来披上。外套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淡淡的汗味,混合着他常用的那种清爽皂粉味,并不难闻,反而有种奇异的安心感。
“今天……谢谢你来。” 他走在我旁边,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点真诚的感谢,“还提了意见,很专业!”
“随口一说。” 我耸耸肩。
“才不是,” 陆沉舟侧过头看我,路灯的光线落在他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他眼睛很亮,笑容干净,“你总是能一针见血。感觉……很厉害。” 他的夸奖直白又坦率。
“是吗?” 我挑眉,迎上他的目光,“那陆吉他手觉得,我哪里最厉害?”
这问题有点刁钻。陆沉舟显然没料到,脚步顿了一下,脸上又浮现出那熟悉的、带着点羞赧的红晕。他移开视线,看着前方昏黄的路灯,像是在认真思考,又像是在组织语言。
“嗯……” 他沉吟着,声音低低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都挺厉害的。设计画得好,学习也好,说话……嗯,特别有道理。” 他顿了顿,像是鼓足了勇气,声音更轻了,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还……还特别好看。”
最后几个字,轻得像羽毛拂过心尖。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正对着他。他比我高了大半个头,此刻却微微低着头,路灯的光线在他长长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但那通红的耳朵和微微抿紧的嘴唇,泄露了他的紧张。
“哦?” 我故意拉长了调子,歪着头看他,“陆沉舟同学,你这是在……夸我吗?”
陆沉舟猛地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狗狗眼里盛满了被戳穿的慌乱和羞赧,还有一丝被逼到墙角的无措。他张了张嘴,想否认,又觉得太假;想承认,又觉得太过直白。最终,他像是放弃了挣扎,破罐子破摔般地,用一种近乎气音的、带着点委屈和控诉的语调,飞快地嘟囔了一句:
“……苏晚,你……你老是故意逗我!”
看着他这副明明害羞得要死、却还要强撑着控诉我的样子,我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声在安静的夜路上显得格外清脆。陆沉舟被我笑得更加窘迫,脸更红了,干脆转过身,背对着我,肩膀微微耸动,像只闹别扭的大狗。
我笑着绕到他面前,看着他红透的脸颊和躲闪的眼神,心情前所未有的明媚。
“好啦,不逗你了。” 我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结实的手臂,这似乎成了我的习惯动作,“看在你夸我‘特别好看’的份上,原谅你了。”
陆沉舟这才偷偷抬眼瞄我,看到我脸上的笑意,似乎松了口气,但耳根的红晕依旧没褪。他小声嘀咕:“……本来就是实话。”
“嗯,我听到了。” 我笑眯眯地点头,“走吧,回宿舍。陆吉他手明天还要早起练琴吧?”
“嗯!” 提到练琴,他又恢复了点精神,点点头,脸上的红晕也淡了些。他重新走在我身边,步子放得很慢,配合着我的速度。晚风吹过,带着凉意,但披着他的外套,身边是他身上传来的暖意,倒也不觉得冷。
月光和路灯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寂静的校园小路上交叠、分开,又交叠。
“苏晚,” 沉默地走了一段,陆沉舟突然开口,声音在夜色里显得很温和,“迎新晚会……你会来看我们表演的吧?” 他又问了一遍,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
“当然,” 我侧头看他,他正好也看过来,四目相对。路灯的光线落进他眼底,像碎了的星辰,干净又明亮。我弯起嘴角,“说好了的。我还要看看,台上那个帅气的陆吉他手,是不是真的不会甩头发了。”
陆沉舟:“……”
他瞬间语塞,刚刚淡下去的红晕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他飞快地转过头,假装看路边的树,只留给我一个红红的耳朵尖和微微鼓起的侧脸。
“苏晚!” 他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带着羞恼的控诉,声音却没什么力度,反而像某种大型犬的呜咽。
我忍不住又笑起来。
我继承山庄后,家里突然住进三个弟弟。
江曜每天用腹肌蹭我手背:“姐姐揉揉就不酸了。”
沈知白泡茶时总让水汽洇湿衬衫第三颗纽扣。
周屿半夜敲窗:“画室暖......
你天生适合陈列在玻璃展柜里。
那些自称朋友的男人,总在深夜发来“不经意”的自拍,肌肉线条在暗光下像精心雕琢的陷阱。
他们送来的奶茶杯底刻着“占有你”,玫瑰花瓣间夹着......
我在游戏里捡到个粘人精,天天撒娇喊宝宝。
现实中却被冰山老板压榨到深夜加班,只能偷偷骂他周扒皮。
游戏比赛夺冠那天,粘人精当众向我告白:“宝宝,我们奔现吧!”
聚光灯下他捧来玫瑰,我却看见阴影处站着老板那张一模一样的脸。
直到粘人精兴奋地指向后台:“那是我哥,厉害吧?”
我手机突然震动,显示老板发来消息:
“你喜欢他那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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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脑右下角的数字终于磨蹭到了十一点四十八分。办公室里只剩下我这盏孤灯,中央空调不知疲倦地吹着干燥冰冷的风,卷着纸张和电子元件的气味。
我用力眨了眨酸涩发胀的眼睛,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报表数据扭曲着,像无数解不开的死结。胃袋空空,发出微弱的抗议,晚饭那点可怜的三明治早就没了踪影。
就在这键盘敲击和空调低吟交织的死寂里,身后那扇厚重、象征着绝对权力的总经理办公室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了。
一股无形的压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空间。
我脊背下意识绷紧,手指僵在键盘上,呼吸都屏住了。不用回头,那股熟悉的、带着冷冽雪松和金属感的古龙水味已经霸道地侵入鼻腔——周凛的味道。它存在,就足以让空气凝滞。
脚步声沉稳规律,敲在光洁的地板上,也敲在我紧绷的神经上。他经过我的工位,没有停留,没有一丝余光,径直走向门口,仿佛我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只有昂贵皮鞋鞋跟落地的笃笃声,清晰得刺耳。
大门合拢,发出轻微的“咔哒”声。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缓缓退潮。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涌上来的却是更深的疲惫和一股压不住的邪火。我猛地向后靠进椅背,办公椅发出呻吟。目光死死盯住那扇厚重的磨砂玻璃门。
“周扒皮……” 声音压得极低,从齿缝里挤出,带着隐秘的解恨,
“活该你孤独终老!半夜三更下班,铁打的吗?万恶的资本家!”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向那个看不见的靶子。
桌角的手机屏幕倏地亮起,柔和的暖光驱散一小片阴郁。特别关注的提示音清脆悦耳。
是星辰。
脸上的紧绷瞬间融化,嘴角不由自主弯起。我一把抓过手机。
星辰的消息带着一连串活泼的表情蹦出来:
宝宝!在干嘛呢?想你了![星星眼][转圈圈][爱心发射]
加班狗刚被万恶的资本家放出来…指尖飞快跳动,带着轻快,累得灵魂出窍了快。
回复快得像闪电:摸摸头![抱抱] 宝宝辛苦了!哪个不长眼的敢这么压榨我家宝宝!告诉我,我帮你画个圈圈诅咒他![愤怒][画圈圈]
看着跳动的愤怒小人和画圈圈表情,我噗嗤笑出声,胸腔里残余的郁气烟消云散。刚才咬牙切齿的怨气,被这幼稚又温暖的维护冲得七零八落,只剩酸酸软软的甜意。
好啦好啦,笑意更深,
画圈圈多累,有那功夫不如陪我打两把?急需回血![可怜巴巴]
星辰立刻发来蹦跳的企鹅:遵命!宝宝等我!马上上线!今天带你嘎嘎乱杀![冲鸭]
放下手机,深吸一口气,仿佛吸入了星辰发来的阳光。再看向恼人的报表,阴霾似乎淡薄了许多。现实是冰冷坚硬的石头,而星辰,是石头缝隙里长出的小花,柔软地支撑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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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敲下最后一个句点,长长呼出一口气。屏幕右下角:凌晨一点二十一分。
办公室死寂,窗外霓虹光怪陆离。胃部的空虚变成了钝痛。
瘫在椅子里,眼皮沉重如坠铅块。
极其轻微的“嗒”一声,从身后厚重的总经理办公室门内传来。轻得被空调低鸣掩盖,但在死寂的深夜里,清晰地钻进耳朵。
我猛地一个激灵,睡意瞬间惊飞,脊背挺直。心脏被冰冷的手攥紧,突突狂跳。他还在?刚才离开的脚步声……是错觉?他……又回来了?
寒意顺着脊椎急速攀升。我刚才骂的那些话……声音压得低,但在死寂里……他会不会听见了?
时间凝固。我僵硬坐着,捕捉门内任何声响。然而,除了空调嗡鸣,再无其他。磨砂玻璃门静静矗立,纹丝不动,门缝没有光亮。
冷汗从额角渗出。死死盯着那扇门,几分钟后,心脏才慢慢落回胸腔。大概……真是自己神经衰弱听错了。周凛怎么可能一点多还留在公司?
自嘲地扯扯嘴角。撑着发软的膝盖站起,关电脑,收拾桌面。抓起包,逃离般快步走向门口,手指按在冰冷开关上时,忍不住回头。
那扇门,依旧沉默关着,像个巨大的问号。
走出写字楼,午夜的风带着湿气扑面。裹紧外套,站在空旷路边,打车软件显示“预计等待时间:15分钟+”。
手机震动。星辰发来消息:
宝宝!安全到家了没?[探头探脑] 我哥刚回来了,一脸别人欠他八百万的臭脸,啧啧啧,肯定又压榨员工了!万恶的资本家都一个德行![鄙视][鄙视]
看到“压榨员工”,心头一跳,想起办公室惊魂一刻。但“我哥”两个字,激起了涟漪。
刚下班,还在路边等车,冷死了。
搓搓冻麻的手指,
你哥?也做老板?看来资本家共享黑心套餐。[叹气]
回复飞快:可不是嘛!管着大公司,天天早出晚归,脸臭!不过嘛…话锋一转,带着得意,
他管公司,我玩游戏,顺便拐到我家宝宝,嘿嘿,血赚![叉腰大笑]
噗。被逗笑,夜风冷意消散些许,
少贫!你哥公司叫啥?指不定哪天我跳槽‘监督’他?[坏笑]
夸张的惊恐表情:别!千万别!宝宝去了是羊入虎口!我哥对漂亮女生尤其凶残,活该单身一万年!
公司叫启晟科技,离你远。安心待着,等我发达养你![拍胸脯]
启晟科技?耳熟……哪里瞥见过?困倦大脑里只抓到模糊影像。大概是行业新闻吧。
好啦,车快到了。
看着挪近的小图标,你也早点睡。
遵命宝宝![敬礼] 等你到家![亲亲]
跳跃的爱心表情,像温暖火焰,驱散午夜寒意和心头疑虑。
---
“林薇,周总让你去一趟他办公室。”
行政小张敲敲隔板,声音不大,却在我心里漾开紧张涟漪。键盘敲击声停滞一瞬,几道目光飘来。周凛主动召见?非比寻常。
“好,马上。” 声音尽量平稳,放下会议纪要,深吸一口气,走向磨砂玻璃门。
门虚掩,透出冷白光。轻轻敲门。
“进。” 周凛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低沉平直,无情绪,像冻透的石头。
推门进去,混合冷冽雪松香气的空调冷风扑面,手臂起了一层疙瘩。周凛坐在宽大黑色办公桌后,身后是半墙落地窗,窗外铅灰天空压着高楼。他低头看文件,侧脸线条冷硬如刻,薄唇紧抿。
“周总,您找我?”
我站离办公桌几步远,声音努力镇定。
他抬起头。镜片后目光锐利如鹰,精准落在我脸上,带着审视意味,仿佛要穿透皮囊。
目光太具穿透力,我不由自主垂眼睫,避开视线,手指在身侧悄悄蜷缩。
“城西新项目市场竞品分析,”
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无温度,将桌上一份文件往前推了推,
“重新做。深度不够,数据薄弱,切入点模糊。明天下午三点前,放我桌上。”
文件被推来,发出轻微摩擦。我认出,那是我熬了两个通宵、改了七八版的成果。
喉咙像被堵住,委屈、不甘和巨大压力冲上来。明天下午三点?意味今天又要通宵。
“周总,” 声音有些发干,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份分析结合了最新行业报告,数据源是能获取到最权威的几家……”
“我要的不是‘能获取到的’,” 他打断,语速不快,每个字像冰珠砸在桌面,
“我要‘最核心的’、‘最具洞察力的’。做不到?” 微微挑眉,镜片反射冷光,“或者换人做?”
最后那句话像冰冷针,刺破辩解气球。委屈不甘被强行压下,只剩被钉原地的难堪冰冷。换人?无异宣告能力彻底失败。
指甲深掐掌心,刺痛维持最后理智。低下头,盯着光亮的鞋尖,声音低下去,抑制涩意:“明白了,周总。明天下午三点前交给您。”
“嗯。” 不再看我,重新低头看文件。
僵硬伸出手,拿起“驳回”的文件。纸张边缘锋利,划过指尖,带来微不足道刺痛。转身走向门口,每一步踩在棉花上。拉开沉重玻璃门,轻轻带上,隔绝冰冷气压。
门合拢瞬间,靠在冰冷走廊墙壁,无声长吐一口浊气。胸口闷疼。低头看沉甸甸文件,又摸摸腕上微凉星星挂坠,指尖冰凉。
“周扒皮……” 极轻三个字,带着浓重鼻音和压抑到极致怨气,从齿缝挤出,消散空旷安静走廊。手腕小星星似乎黯淡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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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食堂像巨大喧嚣蜂巢。人声鼎沸。我和同部门苏晓在角落抢到小桌,刚扒拉两口没油水套餐,苏晓用胳膊肘碰碰我,眼睛亮晶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
“薇薇,特大八卦!猜我刚才楼下星巴克看见谁?”
“谁啊?激动成这样。” 兴趣缺缺戳着餐盘老鸡丁,脑子盘算下午攻克周凛扔来的新“高山”。
“周总啊!” 声音又压低,凑得更近,抑制不住兴奋,“和一个大美女!天,气质身材绝了!靠窗坐,没特别亲密,但周总表情……啧,没那么冻死人了!嘴角好像弯了一丁点!”
周凛?和女人?在星巴克?表情缓和?冲击力不亚于冰山在赤道融化。手里筷子顿住,鸡丁掉回餐盘。
“真的?” 下意识反问,心里涌起怪异感觉,像平静湖面投入形状奇特石头,“周扒皮……他居然会笑?” 最后称呼脱口而出。
苏晓没在意“口误”,用力点头,眼睛溜圆:“千真万确!一闪而过,不是我眼花!美女精英范儿,跟周总气场搭。你说……女朋友?相亲对象?”
女朋友?相亲?周凛“生人勿近”脸配“约会”,画面违和,一时找不到合适表情。心里怪异感像水草蔓延缠绕。星辰提过他哥单身。但“见证”冰山疑似融化,不真实。
“可能……谈工作?” 试图给出合理解释,自己都觉得没说服力。
“谈工作去星巴克?靠窗?” 苏晓一脸“你太天真”,“周总风格,谈工作不是会议室,就是俯瞰全城旋转餐厅!星巴克……嘿嘿,有猫腻!”
正说着,苏晓目光越过我肩膀,直直看向食堂入口,表情凝固,带着被抓包慌乱。我顺着视线猛地回头。
心脏被无形手狠狠攥紧,骤然停跳!
周凛!
不知何时出现在食堂入口,身姿挺拔,深灰西装完美剪裁,与嘈杂环境格格不入。他正朝我们方向扫视,镜片后目光精准捕捉到我回头动作。隔着攒动人头和喧嚣声浪,视线冰冷、锐利,带着洞悉一切穿透感,稳稳落在我脸上。
时间慢放。周围人声、餐盘碰撞声瞬间抽离,只剩自己骤然放大的心跳,咚咚咚,擂鼓撞击耳膜。我像被定身,僵硬维持回头姿势,血液冲上脸颊,滚烫。他听到了?听到“周扒皮”?还是仅仅看到交头接耳?
目光只停留短短一瞬,快得像错觉。周凛面无表情移开视线,仿佛随意一瞥,转身迈沉稳步伐,径直走向高管专用取餐通道。挺拔背影消失人群深处。
我猛地转回头,差点扭到脖子。心脏还在胸腔疯狂蹦跶,几乎撞碎肋骨跳出。脸颊热度久久不退。
“吓……吓死我了!” 苏晓拍胸口,惊魂未定,“他……刚才是不是看我们?”
端起汤碗,手抖,清汤晃动:“不知道……大概……随便看看。” 声音干涩厉害。低头猛喝一口寡淡汤,压下心头惊涛骇浪。短暂对视,他深不见底眼睛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又似乎……什么都看见了。
“妈呀,” 苏晓吐舌头,压低声音,“你说他会不会听见……”
“别瞎说!” 立刻打断,声音有点低,“赶紧吃饭,下午赶报告。” 后半句含在嘴里。低头食不知味扒拉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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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最后一次重重敲下回车键,第十版营销方案终于安静地躺在了命名为“最终定稿_真的不改了”的压缩包里。
窗外,城市的霓虹早就嚣张地亮成一片,把加班的孤寂映得格外分明。我像被抽掉了骨头,瘫在人体工学椅里,对着天花板上单调的格子发呆。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被老板那双没什么温度的眼睛审视过的焦糊味。
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音清脆地响起,我甚至没力气去看一眼屏幕确认。
就在这时,内线电话毫无预兆地尖叫起来,吓得我一个激灵,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又是他!这个时间点,除了那个移动冰山还能有谁?我几乎是带着一种奔赴刑场的悲壮感接起电话,努力把声音里的疲惫捏碎,挤出一点职业化的恭敬:
“周总?”
电话那头的声音穿过电流,依旧是那种能冻住沸水的质感,但今天似乎……缺了点棱角?
“嗯。方案看过了。”
我屏住呼吸,指甲无意识地抠着桌角翘起的贴皮,等待那熟悉的、足以让人从头凉到脚的挑剔。
短暂的停顿,像凌迟前的寂静。
“做得不错。”
四个字,平平淡淡,却像一块陨石砸进我死水般的加班池塘,噗通一声,溅起巨大的、难以置信的水花。
我一定是幻听了。加班加到出现幻觉了?我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嘶——疼!是真的?!
“这周末公司团建,” 他的声音继续传来,打断了我的自我怀疑风暴,
“你来负责组织。”
“地点、行程、预算,明天下午四点前,给我个初步方案。” 他的指令永远简洁、高效,不容置疑。说完这句,电话里只剩下短促的忙音。
“嘟…嘟…嘟…”
我举着话筒,像个傻子,耳边还残留着他最后那句“做得不错”的冰凉余韵。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冰山终于被温室效应融化了一角?巨大的不真实感包裹着我,直到手机在口袋里嗡嗡震动起来,像只不安分的小兽。
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我瞬间从老板的冰河世纪掉进了另一个灼热的次元——星辰。
指尖带着点劫后余生的微颤,我飞快地在屏幕上敲字,每一个字符都跳跃着吐槽的兴奋:
惊天新闻!资本家今天终于说了句人话!夸我方案做得不错!虽然转头就甩了个团建策划的锅给我……后面还跟了个小人儿疯狂锤地的表情包。
消息几乎是刚发出去就显示“已读”。
紧接着,他的回复就跳了出来,速度快得像一直守在屏幕那头:
宝宝骂人都这么可爱~ [狗狗星星眼.jpg]
我就知道我家宝宝最厉害!方案肯定做得超棒!后面还缀了一串放烟花和爱心发射的表情包。
隔着冰冷的屏幕,我仿佛都能看到他咧着嘴、眼睛亮晶晶的样子。
那种被无条件肯定、被热烈偏爱的感觉,像一杯温热的蜂蜜水,咕咚一下灌进心里,瞬间就把老板留下的那点冰碴子冲得干干净净。
嘴角完全不受控制地向上翘,刚才的疲惫和那点微不足道的怨气,被他几句话就熨得平平展展。
不过团建策划啊……
他紧跟着又发来一条,宝宝又要辛苦了,心疼.jpg后面是一个张开双臂的卡通小人。
我抱着手机,脸颊发烫,指尖在屏幕上轻快地跳动:没事啦!能者多劳嘛!(叉腰)想了想,又发过去一个傲娇小猫的表情包。
嘿嘿,那必须!我家宝宝宇宙第一厉害!
他秒回,等这阵忙完,我们宝宝得好好休息!到时候……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发来一个神秘兮兮的捂嘴笑表情。
到时候怎样?我追问,心里像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
到时候就知道了嘛!保持神秘感!
他发来一个wink的表情,现在,宝宝赶紧收拾收拾回家!泡个热水澡,然后乖乖躺平!别让我担心,嗯?
遵命!长官!我笑着回了个敬礼的小人。
乖~快去!到家给我发个消息。爱你哦![亲亲][亲亲][亲亲]
午后的阳光晒得人骨头缝里都发懒,我刚结束一场酣畅淋漓的对练,汗水顺着额角滑进衣领,蒸腾的热气还没完全从四肢百骸散出去。
道馆里新一批小学员叽叽喳喳的吵闹声隔着玻璃门传出来,像一群......
我叫林薇,高三扛把子,能打又能学。
最近我罩着的富二代小弟沉迷网游,成绩暴跌。
“老大,这游戏比物理有趣多了!”他晃着酒窝把手机藏到身后。
当晚我就注......
林曜是圈内顶流男模,镜头前冷峻如冰山。
在家却每天抱着妹妹的数学作业哭嚎:“汐汐别学啦,哥哥养你一辈子!”
某天撞见学弟给林汐递情书,他当场撕碎西装露出腹肌:“男人有什么好?”
“想上床的话——”他一把将妹妹扛上肩头,“找哥哥啊!”
被倒挂的林汐淡定吐槽:“你浴袍带子散了。”
全校都在秘密传他们乱•伦。
直到深夜看见他偷偷给追求者发消息:“敢让她哭就宰了你。”
“指甲剪干净再来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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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汐的笔尖在演算纸上划过最后一行公式,终于得出一个干净利落的解。
她搁下笔,指尖捏了捏发酸的鼻梁,视线扫过窗外被夕阳染成橘红的云层。
客厅里,某个存在感极强的生物正发出持续不断的、极具戏剧张力的哀鸣,仿佛正经历着人生不可承受之痛。
“汐汐——!我的小祖宗——!你看看这都几点了!”
林曜的声音穿透了虚掩的房门,带着一种舞台剧演员特有的夸张哭腔。
下一秒,他本人就精准地“滑”了进来,动作流畅得像是排练过无数次。
他穿着柔软的家居服,头发随意地抓了抓,却依旧帅得极具侵略性,此刻那张价值不菲的脸庞上,却堆满了委屈巴巴的表情,活像一只被抢走了唯一肉骨头的大型犬。
他手里捧着一盘切得精致、摆盘漂亮得可以直接拍照上杂志的水果,目标明确地凑到林汐书桌边。
“眼睛都要瞎了!”
他痛心疾首地控诉,叉起一块饱满多汁的哈密瓜,不由分说地就往妹妹嘴边送,
“来来来,张嘴,啊——补充点维C!这破数学题有什么好做的?哥给你买下整个出版社,让他们把标准答案都印成‘林汐女王万岁’行不行?哥养你!养你一辈子!十辈子!”
林汐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微微侧过头,避开了那枚热情洋溢的水果导弹,语气淡得像白开水,精准地戳破他浮夸的泡泡:
“哥,口水喷到题上了。”
林曜的动作瞬间凝固,脸上那副痛不欲生的表情裂开一条缝,露出点真实的窘迫。
他讪讪地收回叉子,自己把哈密瓜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含混地嘟囔:
“没喷!绝对没喷!哥有分寸!……再说了,汐汐的作业本沾点哥哥的口水怎么了?那是爱的印记!是哥的光环加持!”
林汐没接话,只是拿起手边的草稿本,轻轻覆盖在被疑似“口水污染”的区域上,动作行云流水,充满了无声的嫌弃和终结话题的意味。
林曜被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噎得直瞪眼,又舍不得真打扰她,只能端着那盘水果,像只被雨淋湿的大型犬,一步三回头、委委屈屈地挪出了房间,还不忘把门带得严丝合缝。
世界终于清静了。林汐重新专注于笔下的公式迷宫,直到门铃突兀地响起,划破了傍晚的宁静。
她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同系的学弟陈宇,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衫,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淡蓝色的信封,边缘都被他捏得有些发皱。
看到林汐,他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结结巴巴地开口:
“学、学姐!那个……我、我有点学习上的问题,想请教一下……顺、顺便……”
他的目光黏在信封上,后面的话像卡壳的录音机,怎么也放不出来。意图昭然若揭。
林汐没什么表情,侧身让开:
“进来说吧。”她对这种青春期荷尔蒙的产物一向缺乏热情,但基本的礼貌还是有的。
陈宇像得了特赦令,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挪了进来,在客厅沙发边缘坐下,屁股只挨着一点点边,脊背挺得笔直。
他深吸一口气,鼓足了毕生的勇气,猛地将那封淡蓝色的情书递到林汐面前,声音都在发颤:“学姐!这、这个……请、请你看一下!”
信封带着少年掌心的微热和汗湿,递到林汐眼前。她正要开口,一句冷淡的“谢谢,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砰!”
一声巨响毫无征兆地炸开!客厅通往主卧的磨砂玻璃门被人从里面以一种极其狂暴的姿态猛地撞开!
一股裹挟着水汽、沐浴露浓烈香氛和……某种毁灭性气息的风暴席卷了整个客厅。
风暴中心是林曜。
他显然是刚从浴室冲出来,湿漉漉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晶莹的水珠顺着他雕塑般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和脖颈滑落,一路滚过结实饱满的胸膛、壁垒分明的腹肌,最终没入腰间那条……系得歪歪扭扭、松垮得几乎要命悬一线的深色浴袍带子里。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镜头前的冷峻疏离?那表情,混合了震惊、狂怒、被最信任之人背叛的痛心疾首,还有一丝……即将走上犯罪道路的疯狂边缘感。
活脱脱一个刚从舞台剧高潮段落冲下来的复仇男主。
他的视线像两道高能激光束,死死钉在陈宇手上那抹刺眼的淡蓝色上,仿佛那不是情书,而是一封点燃他全身血液的宣战书。
“男——人——?!”
林曜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低沉、扭曲,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每一个音节都像是淬了毒的冰锥,狠狠砸向沙发上面无人色的学弟。
他一步步逼近,浴袍下摆随着他愤怒的步伐危险地晃荡,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陈宇脆弱的心脏上。
陈宇已经完全吓傻了,脸色由红转白再转青,攥着情书的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身体僵硬地后仰,恨不能把自己嵌进沙发靠背里消失。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呵…呵呵呵……”
林曜发出一连串让人头皮发麻的冷笑,停在茶几前,目光在陈宇和那封情书之间来回扫射,最终定格在自家妹妹那张依旧没什么波澜的脸上,眼底的疯狂瞬间被一种更复杂、更扭曲的痛楚取代。
下一秒,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林曜猛地抬手,抓住自己浴袍的前襟,狠狠向两边一撕!
“刺啦——”
昂贵的丝绸浴袍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扣子崩飞,一颗滚到林汐脚边。
大片带着水光的、壁垒分明的胸肌和腹肌就这么毫无遮掩地暴露在空气中,在客厅明亮的灯光下泛着近乎炫目的光泽,每一寸肌理都蕴含着惊人的爆发力,像一尊被怒火点燃的活体雕塑。
“男人有什么好?!”
他咆哮着,声音震得吊灯都在微微晃动,胸膛剧烈起伏,水珠随着他的动作飞溅,“软趴趴!没脑子!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劣等生物!他们懂个屁!”
他猛地转向已经快要晕厥过去的陈宇,手指几乎戳到对方鼻尖,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
“小子!毛长齐了吗?就敢来碰我妹妹?!”
然后,在陈宇惊恐到极致的目光和林汐微微挑起的眉毛注视下,林曜做出了一个让整个场面彻底滑向失控深渊的动作。
他猛地弯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林汐的腰,像扛一袋没什么重量的棉花一样,轻而易举地将她整个人头朝下地扛在了自己肌肉贲张、还沾着水珠的肩膀上!
林汐的世界瞬间天旋地转。
视野里只剩下哥哥湿漉漉的腰背肌和倒悬着的地板、天花板。胃部被坚硬的肩胛骨顶着,一阵翻江倒海。
饶是她再淡定,此刻也忍不住低低抽了口气。
林曜却浑然不觉,或者说根本不在意。他扛着自己的妹妹,像扛着一面宣示主权的战利品旗帜,另一只手还极具舞台效果地指向天花板,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那句石破天惊、足以让任何听到的人三观碎裂的台词:
“想上床的话——”他吼得声嘶力竭,脖子上青筋都暴了起来,“找哥哥啊!”
每一个字都像惊雷,在死寂的客厅里炸开。
被倒挂着的林汐,头发垂落下来,挡住了部分视线。在短暂的眩晕和胃部不适之后,她的大脑以惊人的速度重启并恢复了冷静分析功能。
眼前是哥哥剧烈动作下晃动的、系得潦草至极的浴袍腰带。那根可怜的带子,在刚才那番剧烈的撕扯和扛人动作中,已经彻底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根带子末端的流苏,正随着林曜激动的身体晃动,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林曜粗重的喘息声中,林汐那特有的、平静无波、甚至带着点事不关己的冷淡嗓音,清晰地响起,不高,却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割裂了这疯狂而凝固的空气:
“哥,”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像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又极其无聊的事实,
“你浴袍带子散了。”
时间仿佛凝固了零点几秒。
林曜那副慷慨激昂、如同守护公主圣洁的狂战士姿态,瞬间僵住。他扛着妹妹的身体明显一僵,下意识地低头。
视线所及,腰腹间一片清凉。
浴袍的前襟彻底门户大开,松垮的腰带如同两条失去生命的蛇,软塌塌地垂落下来,可怜兮兮地挂在他胯骨两侧,再往下一点点……就是彻底的儿童不宜。
刚才还熊熊燃烧、足以焚毁整个宇宙的怒火,像是被一盆来自西伯利亚的冰水兜头浇下,“嗤啦”一声,只剩下狼狈的青烟。
陈宇呆若木鸡地看着眼前这幕荒诞到极致的景象——圈内顶流男模,半裸着肌肉贲张的上身,肩上倒扛着自己面无表情的妹妹,而他的浴袍……正以一种极其不雅观的方式宣告彻底解体。
学弟脑子里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啪”地一声,彻底绷断了。
“对……对不起!打扰了!我什么都没看见!学姐再见!林先生再见!”
陈宇爆发出惊人的求生潜能,语无伦次地嘶吼着,像屁股着了火一样从沙发上弹起来,连滚带爬地冲向门口。
他甚至不敢再看一眼,那封淡蓝色的情书被他慌乱中遗落在沙发上,像一枚被遗弃的炸弹。
“砰!”
防盗门被重重甩上,震得墙壁嗡嗡作响。
客厅里只剩下兄妹二人。
一片狼藉,满地都是崩飞的浴袍扣子,还有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疯狂余韵和林曜身上浓烈到呛人的沐浴露香气。
林汐被倒挂着,血液冲得她脸颊有些发胀,但语气依旧平稳得可怕:
“放我下来,哥。脑充血了。”
“啊?哦!哦!”林曜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赶紧把妹妹小心翼翼地放回地面,动作笨拙得像个刚学会抱孩子的父亲。
他下意识地想拢住自己那件报废的浴袍,却发现徒劳无功,只能尴尬地用双手徒劳地掩着关键部位,小麦色的皮肤下透出可疑的红晕,一路蔓延到耳根,跟刚才那副要吃人的模样判若两人。
林汐双脚落地,晃了晃才站稳。她面无表情地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衣服和头发,视线扫过地上散落的扣子,最后落在那封孤零零躺在沙发上的淡蓝色情书上。
“还有,”
她弯腰,捡起那封情书,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下次发疯前,麻烦先检查一下着装。偶像包袱捡一捡。”她晃了晃手里的信封,
“这个,我处理了。”
说完,看也没看哥哥那副羞愤欲死的窘态,径直转身,拿着那封情书走向自己的房间。
“汐汐!”
林曜在她身后急切地喊了一声,声音还带着点劫后余生的沙哑和心虚,
“那个……哥不是那个意思!哥怎么可能对你有那种想法!绝对没有!哥发誓!”
他指天画地,浴袍因为动作又危险地滑落了一点,他赶紧狼狈地揪住,
“哥就是……就是……”
他卡壳了,搜肠刮肚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那种病态的占有欲和恐慌,
“就是看不得那些臭小子靠近你!他们懂什么?他们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的冰淇淋吗?知道你看恐怖片会偷偷用抱枕挡眼睛吗?知道……”
“知道。”
林汐在房门口停住脚步,没回头,只是淡淡地打断了他滔滔不绝的自我剖白,
“所以呢?哥,你打算当一辈子门神?”
林曜被噎住,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刚才的气势荡然无存,只剩下满脸的纠结和一种深切的、无法言说的忧虑。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挫败地耷拉下肩膀,小声嘟囔:
“……哥就是怕你吃亏。”
林汐没再回应,“咔哒”一声轻响,关上了房门。
门内,林汐走到书桌前,随手将那封淡蓝色的情书丢进桌角的废纸篓里,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留恋。
她坐回椅子上,目光落在摊开的数学书上,却罕见地没有立刻拿起笔。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刚才客厅那幕惊世骇俗的闹剧——哥哥半裸着身体,浴袍带子飘摇,吼着那句惊悚台词的模样。
她抬手,揉了揉依旧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笨蛋。”
一个极轻、极淡的词,从她没什么血色的唇瓣间逸出,消散在安静的房间里。语气里分辨不出是嫌弃,还是别的什么。
门外,林曜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赤着脚,狼狈地捂着那件报废的浴袍,在客厅地板上那些散落的扣子之间小心翼翼地挪动,试图把它们捡起来。
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刚才的疯狂褪去,只剩下满满的懊恼和一种更深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焦躁。
他捡起最后一颗扣子,直起身,目光复杂地看向妹妹紧闭的房门。里面安安静静,一点声音也没有。
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还湿着的头发,水滴甩得到处都是。
犹豫了几秒,他赤着脚,悄无声息地溜回自己房间,反手锁上了门。
房间里没开大灯,只有书桌上亮着一盏昏黄的台灯。林曜胡乱套了件T恤和运动裤,把自己摔进宽大的电脑椅里。
他盯着黑暗中发光的手机屏幕,手指烦躁地在屏幕上划拉着,屏幕的光映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眉头紧锁。
最终,他点开了微信,手指在联系人列表里戳戳点点,找到了一个备注为“陈宇”的名字——这还是他之前动用非常手段弄来的。
他盯着那个名字,眼神阴晴不定,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似乎在经历激烈的思想斗争。
过了足足两三分钟,他才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带着一股咬牙切齿的狠劲,开始用力地敲击屏幕键盘。
一行字被他重重地敲了出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浓重的警告意味:
林曜:小子,离林汐远点。管好你自己。
林曜:敢让她掉一滴眼泪,老子让你后悔生出来。
林曜:懂?
信息发送出去,他盯着屏幕,胸口依旧起伏着,显然怒气未消。
过了几秒,他像是又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眉头皱得更紧,手指再次用力地戳向屏幕,追加了至关重要的一条:
林曜:还有!
林曜:指甲!给我剪干净!磨平!一点毛刺都不能有!检查过关了,再想约我妹的事!
林曜:听见没?!
三个血红的感叹号,为这场深夜的“家长警告”画上了极具林曜个人风格的句号。
他重重地按下发送键,把手机“啪”地一声反扣在桌面上,他抬手抹了把脸,灯光在他指缝间漏下,整个人向后瘫进椅背,长长地、郁卒地吐出一口气。
周末下午,难得的空闲。林汐没有像往常一样钻进题海,而是破天荒地窝在客厅那张巨大的懒人沙发里。
她换上了柔软的家居服,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膝盖上摊开一本厚厚的……《高等有机化学》。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她周身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整个人看起来难得地放松——如果忽略她指尖偶尔在书页上划过的、思考时无意识的轻敲。
林曜刚从健身房回来,汗水浸湿了紧身运动背心,勾勒出每一块贲张起伏的肌肉线条。
他脖子上搭着毛巾,额发湿漉漉地贴在饱满的额角,整个人散发着蓬勃的热气和浓烈的荷尔蒙。
一进门,就看到自家妹妹像只慵懒的猫,蜷在阳光里看书。
这画面瞬间戳中了林曜那颗妹控之心最柔软的部分。
“汐汐!”
他眼睛一亮,声音都放轻了几个度,生怕惊扰了这份宁静。
“看书呢?累不累?哥给你榨果汁?鲜榨的!补充维生素ABCDEFG!”
他一边说着,一边像只大型犬甩水一样甩了甩头发,几滴汗珠精准地飞溅到林汐摊开的书页上。
林汐的视线从复杂的分子式上移开,落在那几滴碍眼的“咸湿液体”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没说话,只是默默从旁边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覆盖上去,吸干。动作里充满了无声的控诉。
林曜显然没接收到这份控诉,或者说接收到了但选择性无视。他凑得更近,带着一身运动后的热气,几乎要把林汐笼罩。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他好奇地探头,目光扫过书页上密密麻麻的化学式和结构图,瞬间感觉自己的CPU要烧了。
“嚯!这画的什么?蜘蛛网?还是迷宫?比哥的T台路线图还复杂!”
他啧啧称奇,用一种看外星生物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妹妹,
“汐汐,你这脑子怎么长的?哥能分你点颜值匀点智商不?”
林汐合上书,抬眼看他。阳光落在她浅褐色的瞳孔里,显得格外清透,语气平淡无波:
“哥,你挡光了。而且,”
她顿了顿,视线在他汗湿的、线条完美的肱二头肌上停留了一秒,
“你现在的形态,更接近于一个高效的蛋白质载体和热量散发源,建议先处理一下。”她指了指他还在滴汗的头发和紧身背心。
“蛋白质载体?”林曜愣了一下,随即咧嘴笑起来,露出一口白得晃眼的牙。他非但没退开,反而故意曲起手臂,鼓了鼓那让无数粉丝尖叫的肱二头肌,肌肉块在阳光下绷紧,线条流畅如刀刻。
“那哥这个载体够不够格?顶级配置!汐汐你要不要研究研究?”他语气轻佻,带着点臭屁的炫耀,身体又往前倾了倾,试图用“顶级配置”挡住妹妹面前的书。
林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近在咫尺、还在微微颤动的胸肌,以及那件被汗水浸透、几乎变成半透明的紧身背心。
她突然伸出手指,快如闪电,在林曜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在他紧绷的肱二头肌上——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
触感温热、坚硬、富有弹性。
林曜:“!!!”
他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像被电击了一样猛地弹开一步,满脸惊愕地捂住被戳的地方,活像被登徒子轻薄了的良家妇男:
“汐汐!你你你……你干嘛?!”他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林汐收回手,指尖在空气中虚捻了一下,仿佛在评估某种实验材料的质地,然后给出了极其专业的点评:
“肌纤维密度尚可,水分含量偏高,运动后乳酸堆积明显,触感反馈偏硬,恢复期建议补充电解质和优质蛋白。”
她顿了顿,补充道,“另外,背心材质吸湿性差,摩擦系数高,长期穿着可能影响皮肤透气性,建议更换。”
林曜:“……”
他张着嘴,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茫然,再到一种被“非人对待”的深深挫败感。
他引以为傲的、吃饭的家伙,在妹妹眼里,就只是一堆需要补充电解质和更换布料的……实验数据?
他像只斗败的公鸡,蔫头耷脑地扯了扯自己湿透的背心,嘟囔着“我去洗澡……”,灰溜溜地逃回了自己房间,背影都透着一股委屈。
什么“顶级配置”,在妹妹的学术性分析面前,不堪一击。
林汐看着哥哥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细微得如同湖面掠过的一丝微风,转瞬即逝。
她重新打开那本厚重的《高等有机化学》,阳光再次笼罩下来,客厅恢复了宁静。
深夜。
林汐房间的门缝下透出微弱的光。她还在伏案疾书,笔尖在纸张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春蚕啃食桑叶。寂静的夜里,只有空调低沉的送风声陪伴着她。
突然,极其轻微的“咔哒”声响起,是门把手被小心翼翼拧动的声音。
林汐笔尖一顿,没有抬头。能在这个时间点、以这种方式潜入她房间的,不做第二人想。
门被推开一条窄缝。一个高大的身影几乎是贴着门框挤了进来,动作轻巧得像只准备偷腥的猫。
林曜穿着柔软的睡衣,头发乱糟糟的,一手端着一个精致的骨瓷小碗,碗里是切成小块、淋着蜂蜜和酸奶的水果沙拉,色彩缤纷,一看就让人食指大动。另一只手则端着一杯还冒着袅袅热气的牛奶。
他屏住呼吸,赤着脚,踮着脚尖,以慢放十倍的速度,一点点挪向林汐的书桌。眼神专注地盯着妹妹的背影,生怕发出一点声响惊扰了她。
就在他距离书桌还有一步之遥,准备将“爱心宵夜”轻轻放在桌角时——
“哥。”林汐头也没回,清冷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不大,却吓得林曜一个激灵,差点把碗扔出去。
“啊!汐汐你还没睡啊?哈哈……哥、哥看你灯还亮着……”
林曜瞬间站直,干笑着,试图掩饰自己的“鬼祟”行为,脸上堆起一个僵硬的笑容,
“那个……学习辛苦了!吃点水果?喝点牛奶?补充点能量!哥特意给你弄的!”
他赶紧把碗和牛奶杯往前递了递,动作带着点讨好的意味。
林汐终于转过身。熬夜让她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但眼神依旧清明锐利。她的目光先是落在林曜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的手上,然后缓缓上移,对上他那双写满了“快夸我快夸我”的期待眼睛。
“现在是凌晨一点四十七分。”
林汐平静地陈述,“根据人体生物钟规律,此时摄入过多糖分和乳制品,会加重消化负担,影响褪黑素分泌,导致入睡困难和睡眠质量下降,进而影响明日学习效率。”
林曜脸上的笑容瞬间垮掉,举着碗和杯子的手僵在半空,像个被老师批评的小学生。
“而且,”
林汐的目光扫过他乱糟糟的头发和明显也带着困意的脸,
“你明天上午有品牌拍摄,需要保证至少七小时优质睡眠。现在,”她抬手指了指门口,语气不容置疑,“回去睡觉。立刻。”
林曜张了张嘴,想反驳“哥不困”,但对上妹妹那双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冷静、甚至有点压迫感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看看手里精心准备的宵夜,再看看妹妹不容置喙的表情,最终挫败地耷拉下肩膀,像只被主人勒令回窝的大型犬。
“哦……知道了……”
他闷闷地应了一声,端着那碗注定被辜负的水果沙拉和牛奶,一步三回头,慢吞吞地往外挪。走到门口,他又不死心地回头,小声嘟囔:
“那……那你早点睡啊……别熬太晚……”
回答他的,是林汐重新转回去、投入到书本中的背影,和那沙沙的、规律的书写声。
林曜叹了口气,认命地带上了门。
然而,半个小时后。
林汐感到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她放下笔,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准备收拾东西睡觉。刚站起身,目光无意间扫过门缝——
一个扁平的、方方正正的影子静静地躺在那里。
她走过去,弯腰捡起。
那是一盒独立包装的、无糖的、添加了γ-氨基丁酸的助眠软糖。盒子上还用马克笔龙飞凤舞地写了一行字,力透纸背,充满了某人的执着:
汐汐专属!助眠!无糖!科学!哥查过了!吃了快睡!(╯‵□′)╯︵┻━┻
后面还画了一个愤怒掀桌的小人表情。
林汐捏着那盒软糖,站在门后昏黄的夜灯光影里。
客厅里一片寂静,哥哥的房门紧闭着,没有任何动静。
许久,一声极轻的叹息,几不可闻地消散在空气中。
她撕开包装,取出一颗葡萄味的软糖放进嘴里。微甜,带着点草本植物的清香。她关掉台灯,房间里陷入一片温柔的黑暗。
门外,一直竖着耳朵贴在门板上的林曜,听到里面终于传来关灯和细微的、走向床铺的声响。
这才长长地、心满意足地舒了一口气,蹑手蹑脚地溜回了自己的房间,一头栽进枕头里,几乎秒睡。
嘴角还带着一丝计划终于得逞的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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